平衡是毒药,缓慢麻痹着名为“自我”的神经。
李火旺在碑林与肉壁的交界处蹒跚前行。他的身体成了一个不断拉锯的战场,右臂的石化区域冰冷坚硬,如同异教的墓碑;左半身则覆盖着活跃的、吸盘般的蓝色斑块,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游离的能量微尘。他不再完全属于人类,也并非彻底的异物,而是卡在中间地带的、痛苦的混合物。
右臂晶体对“低级”物质能量的需求嗤之以鼻,但它也需要恢复。那种死寂般的沉默,本身就在消耗着李火旺稀薄的生命力。他需要一个“信息源”,一个不那么狂暴、能够温和吸收的“锈蚀”,来喂饱臂骨深处那枚挑剔的晶体。
凭借着左眼变异后的物质视觉,他避开了几处能量湍急、疑似有“菌骸”巡逻的肉壁区域,转而向着碑林更偏僻、更古老的角落摸去。这里的骨质书架更加残破,许多碑文已经彻底模糊,被厚厚的、带着星点火光的锈尘覆盖。
他停在一块不起眼的、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的矮碑前。这块碑的材质很奇特,像是某种风化的骨质与冷却熔岩的混合体,碑文并非雕刻,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暗金色的金属颗粒镶嵌而成,构成一种流动的、仿佛随时会变化的图案。
右臂的晶体,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探究意味的悸动。这块碑的“锈蚀”,很温和,很……古老。
他伸出石化的右手,指尖轻轻触碰碑面。
没有狂暴的信息洪流,没有痛苦的记忆碎片。只有一种缓慢的、如同老唱片般带着杂音的“叙述”,流入他的意识:
“记录者: ‘无言者’马尔科姆。尝试以‘金属之血’与‘骨之语’重构历史。发现‘墙’并非单向滤网,存在……周期性‘呼吸’。呼吸间,虚实短暂交融,‘叹息’产生……”
“‘叹息’具象化为锈蚀。锈蚀是认知的残渣,是虚实摩擦的火花。它记录‘呼吸’,也阻碍‘呼吸’……”
“……船,是模仿‘墙’呼吸的拙劣造物。我们……在伪物的肺腑中……挣扎……”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后面的部分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惰性的锈蚀覆盖了。但这温和的、带着哲思与观察意味的“锈蚀”,正是右臂晶体此刻需要的养料。它开始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汲取着碑文中沉淀的“信息”,如同品鉴陈酿。
石臂内部传来细微的、如同冰块融化的声响,那沉寂的晶体似乎恢复了一丝活性,表面的幽蓝光芒柔和地脉动着。与之相对的,左半身那躁动的蓝色斑块,似乎也因为右臂的“满足”而暂时安分了一些。
平衡,似乎在这一刻达成了。
但也就在这一刻,异变发生。
他左眼那物质视觉的深处,那块“无言者”矮碑与地面连接的根部,原本被视为惰性背景的、厚厚的锈尘之下,忽然“亮”了起来。那不是光,而是一种极其微弱、但本质极高的“信息”反应,其性质……与锈海中那具“基石”遗蜕散发出的气息,有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同源!
这反应太微弱了,若非他此刻处于奇异的平衡状态,右臂晶体在吸收温和信息,左眼在观察物质世界,两者感知短暂交叠,根本无法察觉。
他蹲下身,用尚且是血肉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拂开碑底的锈尘。
锈尘之下,并非地面,而是一小片……如同凝固的、暗金色血液般的物质。这物质中心,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黯淡的幽蓝色结晶碎片。
这碎片的气息,与锈海中那庞大遗蜕胸腔内的漩涡,同源!只是微弱了无数倍,仿佛是其剥落的一粒碎屑!
右臂的晶体猛地一颤,刚刚平复的渴望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轰然复燃!这一次的渴望,不再是之前面对“基石”时的敬畏与贪婪交织,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疯狂的吞噬欲!
它要这个!哪怕只是一粒碎屑!
幽蓝的触须不受控制地从石臂裂缝中猛地探出,如同捕食的毒蛇,刺向那米粒大小的碎片!
“不!停下!”李火旺在心中狂吼。他感觉到右臂晶体传来的是一种毁灭性的、不计后果的冲动!一旦吞噬这同源碎屑,平衡必然被打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试图用左手阻止,但左半身的蓝色斑块却传来一阵欣喜的、迎合般的颤动——这碎屑似乎对它们也有某种吸引力?
就在幽蓝触须即将碰到碎屑的刹那——
那暗金色的、如同凝固血液的物质,突然“活”了过来!
它如同有生命的黏液般向上涌起,瞬间包裹住了那粒碎屑,也包裹住了探来的幽蓝触须!紧接着,它以惊人的速度沿着幽蓝触须,反向朝着李火旺的石臂蔓延!
一股灼热的、带着强烈“存在感”和“记录欲”的意志,顺着触须,狠狠撞入李火旺的意识!
“记录!记录!记录!”
“基石的碎片!信息的根源!容器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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