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的、冰冷的、仿佛凝固了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最深的海沟,被万吨重压碾磨,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感官碎片。
痛……无处不在的、钝重的痛,仿佛身体已经被碾成了肉糜,却又顽强的保持着基本的形态,持续不断地向残存的意识发送着毁灭的信号。
冷……一种深入骨髓、甚至深入灵魂的冷。并非低温的寒冷,而是某种……“空”。左臂原先锈斑的位置,此刻像一个被挖空的洞,里面填充的不是虚无,而是一种更具侵蚀性的、绝对的“无”,正源源不断地向四周散发着冰冷的死寂,仿佛要将他残存的生命力也彻底冻结、湮灭。
还有……标记。 一种无法言说、却清晰无比的“被注视”感。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内部,从那个被挖空的“洞”的深处,仿佛有一个冰冷的、漠然的瞳孔正在缓缓睁开,透过他的血肉,观察着这个它刚刚“延迟处理”的世界。这种被从内部标记、监视的感觉,比任何外部的威胁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过了多久,李火旺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一下,睁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光。 只有绝对的黑暗。
他躺在一个冰冷、潮湿、略带弹性的地方。身下似乎是厚厚的、**的菌毯,散发着浓烈的霉味和铁锈味。空气凝滞得可怕,沉重而污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带有金属碎屑的淤泥。
他试图动一下手指,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小指的力气都没有。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只剩下神经末梢还在徒劳地传递着广泛的、磨盘般的剧痛。
他还活着。 但这真的还能称之为“活着”吗?
左臂那空洞的剧痛和内部的“标记”感无比清晰提醒着他之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那颗巨大的暗红心脏,那个界面后的冰冷存在,那根否决之指,那场诡异的爆炸……以及最后那句【延迟处理】的冰冷判决。
他被抛出了那个熔炉,但却被打上了一个比锈蚀更加可怕的印记。
时间在这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失去了意义。他只能躺着,感受着身体缓慢失温,感受着那内部标记的冰冷注视,感受着生命力一点一滴地从那被挖空的左臂伤口处流逝。
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彻底涣散,准备融入这片永恒的黑暗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震动,透过身下厚厚的菌毯传了过来。
不是心脏那毁灭性的搏动,也不是爆炸的冲击。而是一种……规律的、机械的、带着某种顽固循环意味的轻微震颤。
这丝震颤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却像一根针,刺入了李火旺几乎完全麻木的感官。
紧接着,他“听”到了。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那个被标记的左臂空洞,通过那内部冰冷的“瞳孔”。
一阵极其微弱、失真严重、仿佛隔着无数层厚重障壁的……声音碎片。
【…滋…系统自检…第…滋…次…】 【…能源水平…临界…】 【…外部环境…高浓度…未知污染…】 【…防御屏障…失效…】 【…执行…最低能耗…维持协议…】 【…等待…指令…】
这声音断断续续,冰冷而机械,却带着一种与这锈蚀巢穴的疯狂混乱截然不同的、残存的“秩序”感!
这里……还有别的……未被完全同化的东西?某个还在顽强运行的……系统残片?
李火旺的心中猛地生出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悸动。那不是希望,而是一种……在绝对绝望的荒漠中,看到另一块同样正在被风化的石头时的……微弱共鸣。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转动一下头颅,看向那微弱震动和声音传来的方向。
左臂那空洞的标记处传来一阵冰针穿刺般的剧痛,仿佛那内部的“瞳孔”不喜欢他关注那秩序的声音。
但他忍住了,一点点,极其艰难地侧过头。
左眼勉强适应了绝对的黑暗,依稀分辨出他似乎在一个巨大的、封闭的腔室底部。周围是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锈蚀结构,如同某种巨兽的化石内脏。
而在不远处,一堆半埋在蠕动菌毯和增生锈蚀下的、难以辨认的机械残骸中,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风中残烛般的幽蓝色光芒,正在随着那规律的轻微震颤,一下一下地闪烁着。
那光芒……很微弱,却很纯粹。与他之前见过的、那些怪物眼中被挤压侵蚀的幽蓝完全不同!
是它!是它在发出那微弱的秩序信号!
那是什么?一个尚未被彻底消化掉的净枢核心?一个独立的古老设备?
就在李火旺的目光聚焦在那点幽蓝光芒上时,那机械的、断断续续的自检声再次透过左臂的标记“听”到:
【…滋…检测到…未知…读取请求…】 【…权限验证…失败…】 【…信号源特征分析…】 【…警告…检测到…高位阶…清理标记…?!】 【…协议冲突…错误…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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