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深处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左臂锈斑散发出的微弱红光,只能勉强撕开前方几步远的帷幕,光线之外,是无尽的、蠕动的黑。每一次脉动,光芒便摇曳一下,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将他彻底抛入这冰冷的、锈蚀的腹腔之中。
那陈腐的锈蚀气味越来越浓重,几乎凝成固体,堵塞着李火旺的鼻腔和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干燥、带着铁腥味的灰尘。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肉眼可见的金属碎屑,在他的红光照射下,如同缓慢飞舞的、冰冷的萤火虫,粘附在他汗湿的皮肤和伤口上,带来细微的麻痒刺痛。
爬行。 无止境的爬行。
身体早已超越了痛苦的阈值,变得麻木而机械。后背的伤口似乎不再流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硬痂般的触感,与破烂衣物凝结在一起,每一次与管壁摩擦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右腿彻底成了一根僵硬的拖累。唯有左臂那固执的脉动,以及体内那股不断滋生的、冰冷的锈蚀感,提醒着他还在“活着”,以一种缓慢被同化的、可怕的方式。
管道壁开始发生变化。
不再是单调的金属。厚厚的尘埃下,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仿佛增生组织般的暗红色锈蚀层。它们不再是简单的斑块,而是呈现出更加复杂的、如同珊瑚或真菌群落般的结构,层层叠叠,覆盖了每一寸表面。有些地方,这些锈蚀物甚至凝结成了垂挂下来的、钟乳石般的怪异形态,尖端偶尔会滴落下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落在管道底部积累的、同样质地的粘稠物中,发出“嘀嗒”的轻响。
这里……像一个巢穴。一个由锈蚀构筑的、活着的巢穴。
左臂的脉动与这片环境的某种低沉嗡鸣渐渐同步,每一次跳动,都引得周围壁上的锈蚀群落微微闪烁,仿佛在回应。那冰冷的共鸣感更强了,不再是遥远的呼唤,而是近在咫尺的低语,直接敲打在他的骨头上。
李火旺感到一阵阵眩晕。那不是失血或缺氧,而是某种……信息过载的晕眩。他的眼睛开始看到幻象:壁上的锈斑在蠕动、重组,形成无数细小的、疯狂旋转的齿轮图案,或是无数只一瞬睁开又湮灭的冰冷眼球。他的耳朵里充斥着并非声音的噪音:高频的金属摩擦尖啸、低沉的机械轰鸣、还有某种……如同亿万细小虫豸在啃噬金属的、令人头皮炸裂的窸窣声。
是幻觉?还是这片区域的锈蚀,本身就在向他的意识直接灌输着这些疯狂的碎片?
他不敢停下。只能凭借最后一点求生本能,跟着壁上那些越来越密集的、指向深处的暗红箭头向前爬。这些箭头也变得越发扭曲和急切,仿佛画下它们的存在,正处于某种极度的恐慌或狂热之中。
前方的管道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损豁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猛烈撕裂开。豁口边缘不是规则的金属断口,而是布满了扭曲的、拉丝状的暗红色物质,如同凝固的血液混合着熔化的铁水。
那强烈的、冰冷的共鸣源,就从这豁口之后传来。
李火旺喘息着,扒着豁口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左臂的红光投入其下的空间,瞬间被吞噬了大半。
那是一个……巨大的腔体。
一个他无法理解其功能的、巨大无比的腔体。看不到顶,也望不到底。无数粗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管道和线缆从四周的壁面延伸出来,如同巨树的根须,却又在中间部位被某种巨大力量扭曲、撕裂、熔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悬停在虚空中的、由金属和混沌有机物混合而成的……巢。
或者说,一个“瘤”。
那巨大的瘤状物表面,完全被那种活性的、搏动着的暗红色锈蚀群落所覆盖,其规模和外放的能量,远非管道壁上的那些零散斑块可比。它像一颗沉睡的、不祥的心脏,缓慢地、沉重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带动整个腔体微微震颤,散发出更浓烈的陈腐锈蚀气息和那股冰冷的意识波动。
而在那巨大锈瘤的表面,隐约可见一些被半包裹、半融合进去的东西——那是净枢的残骸,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甚至还有一些他无法辨认的、似乎是这艘船原有结构的碎片。它们如同被蛛网捕获的昆虫,正在被缓慢地消化、吸收、同化。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检修管道!这是一个……处理场?一个由锈蚀形成的、自主运行的、消化和重组“异化单元”的恐怖胃袋!
李火旺体内的锈蚀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吸引,左臂的脉动变得狂乱而急促,几乎要挣脱他的皮肉!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吸力从那巨大的锈瘤传来,不只是物理上的,更是作用于他的意识、他体内那正在滋生的异物!
他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几乎无法动弹。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远比之前面对系统追杀时更加深沉。那种追杀是冰冷的、程序化的毁灭。而眼前这个东西,是活着的、贪婪的、想要将他吞噬、分解、变成它一部分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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