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一切。李火旺左臂的暗红光芒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在这无边的死寂与空旷中,渺小得令人心慌。他拖着废腿,扶着冰冷刺骨的墙壁,一步步向前挪动。每一下摩擦和轻微的脚步声都被放大,又迅速被前方更深沉的黑暗所吞噬。
左臂传来的牵引感时断时续,如同风中蛛丝,微弱却执拗地指引着方向。那感觉并非来自锈斑本身,更像是锈斑深处那个几乎被完全覆盖的、“守墓人”留下的秩序印记,在与远方某个同源之物产生共鸣。
这让他感到一丝诡异的安慰,却又加倍警惕。安慰在于,这感觉与锈狱的疯狂贪婪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秩序”感。警惕则在于,在这片连死亡都被冻结的遗迹里,任何还能“活动”的东西,都意味着难以预料的危险。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墙壁上的战斗痕迹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而彻底的……腐朽。金属表面不再光滑,而是布满了凹凸不平的锈蚀坑洼,像是被某种强酸缓慢侵蚀了千万年。空气更加干燥冰冷,那股陈旧的金属尘埃味愈发浓重,其中还混杂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甜腻感?像是某种有机绝缘材料在极致老化后散发出的、濒临彻底分解的气息。
他经过几个岔路口,借着左臂的光芒瞥见里面堆积着更多难以辨认的机械残骸和扭曲的金属结构,但它们都寂静无声,彻底化为了死物。牵引感始终指向主通道的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黑暗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虚无,而是隐隐透出一种……暗红色的微光?并非他左臂那种活跃的、污秽的暗红,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死寂的、如同冷却熔岩般的色泽。
同时,左臂的共鸣感骤然增强了一些!
李火旺的心提了起来,动作更加缓慢谨慎。他贴着墙壁,一点点向前挪动。
暗红的光芒越来越明显,将前方的通道出口渲染出一种不祥的氛围。空气中那股极淡的甜腻气味也变得清晰了些许。
他终于挪到了通道的尽头。
眼前是一个比之前那个破碎厅堂更加庞大的空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舱室?或者说是某种核心区域。
这里的损坏程度似乎相对较轻,没有那么多狂暴的撕裂伤,更多的是那种缓慢而彻底的腐朽。巨大的、形态各异的精密设备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黑暗中,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均匀的锈尘和某种灰白色的、类似菌膜但毫无生机的覆盖物。无数粗大的、已经断裂或僵化的线缆和管道如同枯萎的藤蔓,从舱室顶部垂落,或在地面上蜿蜒盘踞。
空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向下凹陷的圆形井状结构。那暗红色的、冷却熔岩般的光芒,正是从井口之下弥漫上来。
而那股越来越清晰的甜腻气味,也源自那里。
李火旺左臂的共鸣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明确地指向那口深井!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井边。井口直径超过十米,边缘是某种异常坚固的暗灰色合金,即便如此,表面也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和腐蚀痕迹。他趴在冰冷的井沿,艰难地向下望去。
井很深。暗红的光芒源自深处,看不清具体来源,只是将井壁映照出一种诡异的、层层叠叠的轮廓。井壁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蜂窝状的孔洞和粗大的、已经僵化的输送管道残骸,看上去……很像某种生物器官被巨大化、金属化后又彻底石化了的模样。
而那甜腻的气味,混合着一种极致的、冰冷的金属腥气,正从下方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这里就是牵引感的源头?这口井下面有什么?
李火旺皱紧眉头,强忍着那令人不适的气味,仔细感受。左臂的秩序印记的确在强烈共鸣,但与此同时,他左臂的锈斑本身,却也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悸动?那是一种介于渴望与畏惧之间的复杂情绪,指向下方那暗红的光芒。
这井里的东西,似乎同时吸引着他体内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他目光扫过井口边缘,发现那里固定着几个早已锈死的、类似绞盘或固定器的装置。其中一个装置上,挂着一具扭曲的尸骸。
那尸骸同样穿着暗灰色的防护服,但款式似乎更加古老和笨重。他的一半身体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砸扁,嵌在了绞盘里,另一半则无力地垂向井口内部。他的面罩完全碎裂,露出里面一张扭曲干瘪、保留着极致惊恐表情的脸,空洞的眼窝正对着井下的暗红光芒。
尸骸的一只手死死抓着井沿,另一只手则向前伸出,似乎死前正拼命想要爬离井口。
他在害怕什么?井下面有什么?
李火旺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再次看向井下,那暗红的光芒似乎……蠕动了一下?
是错觉吗?
他屏息凝神,死死盯着。
过了十几秒,那暗红的光芒深处,似乎又极其缓慢地……收缩……然后又膨胀……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沉睡中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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