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灌进狭窄的巷弄,带着垃圾堆的酸腐。
莫天明的脚步很快,却并非奔跑,每一步都踏在阴影最浓处,像一道无声滑过的影子。
耳朵捕捉着身后每一个细微声响:远处警笛的余音、醉汉含糊的哼唱、野猫窜过墙头的窸窣……没有可疑的尾随。
那顶油腻的帽子依旧压得很低,遮住了他沉静锐利的眼神。
他没有直接回医院,而是朝着纺织厂的方向而去。
步伐骤然加速,由疾走化作无声的疾奔。
刹那间,师傅陈刚传授的呼吸法门悄然启动——悠长,深沉,带着近乎本能的韵律。
每一次绵长的吸气,都像风箱鼓入肺腑,瞬间涤荡奔袭催生的燥热,将淤积的肌肉酸胀碾出去;每一次沉稳的吐纳,又给四肢百骸注进冰泉般的清冽。
莫天明感觉脚步愈发地轻捷凝实。
路灯昏黄的光晕被他急速掠过的身形扯得变形。
锈迹斑斑的纺织厂生活区铁门杵在夜色里。
传达室中,看门的张老头缩在传达室里打着盹,电视屏幕闪着幽幽的蓝光。他像一缕风,悄无声息地掠过,没有惊动任何人。
钥匙转开锁孔的声响,在寂静楼道里格外分明。
莫天明推开门,没开灯,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月光透过薄窗帘,在地上投下朦胧的身影。到了靠墙的单人床边,他利落的从衣柜里抽出件洗白的薄外套。
随后,莫天明走到母亲的卧室。
床头柜上还放着母亲常用的搪瓷杯。他俯下身,从床铺靠墙的里侧,摸索着抽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薄毯。毯子边缘有些磨损,但洗得很干净,带着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和阳光的气味。
他将薄毯卷好,夹在腋下,连同那件薄外套一起。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看这间熟悉的屋子一眼。转身,带上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
去医院的路上莫天明没有再疾奔。但脚步依旧很快,腋下的薄毯和外套没有带来任何负担。
……
医院大楼的轮廓在夜色中逐渐清晰,顶层的霓虹灯牌闪烁着冷硬的光。
他没从前门走,而是绕到医院后门,夜晚的医院相对冷清,只有几个疲惫的陪护家属在角落抽烟。
莫天明摘下那顶油腻的帽子,随手塞进路边的垃圾桶。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重新占据鼻腔。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将夹在腋下的薄毯展开,搭在手臂上,那件薄外套则随意地搭在毯子上。
穿过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值班护士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手臂的薄毯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低下头去。
病房门关着。
莫天明轻轻的叩了叩门,门内没有立刻传来脚步声。
透过那块有些模糊的玻璃,莫天明看到里面靠近门边的陪护椅上,原本蜷缩着的莫小雨猛地惊醒,警惕地抬起头。
她的目光投向门上的玻璃,当看清外面站着的是莫天明时,紧绷的小脸才放松下来,眼中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她迅速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小心地拧开了门锁,将门拉开一条缝。
“哥!”莫小雨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睡意的沙哑。她侧身让开。
莫天明闪身进入,莫小雨立刻将门重新关上,并反锁。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声响。
病房里只亮着母亲床头那盏小夜灯,光线昏黄柔和。林淑娟侧躺着,呼吸均匀而略显沉重,显然睡得正沉。她受伤的身体需要休息,这点轻微的动静并未将她惊醒。
莫天明将带来的薄毯递给妹妹。医院提供的薄被正盖在莫小雨身上,但显然不够厚实。“披上。”他的声音很低。
莫小雨接过毯子,裹在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她小声问:“哥,……没事吧?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莫天明摇摇头,没有解释。他拉过一张陪护椅,在林淑娟床边坐下,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但脊梁骨依旧挺直。“睡吧。”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宽慰道。
莫小雨点点头,裹紧了毯子,重新蜷缩在陪护椅上,很快呼吸又变得均匀绵长。
莫天明的目光扫过母亲沉睡中略显憔悴的面容,又落在枕边漏出的一角牛皮纸信封上,眼神深处寒光一闪即逝。
他调整呼吸,让自己进入一种半休息的状态,双耳捕捉着门外走廊的每一点细微动静。
很快,病房里只剩下母亲和妹妹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遥远嗡鸣。
……
……
同一时刻,榕城老城区与新城区交界的一条普通巷子深处,门面挂着块擦得锃亮的牌匾,“地术门”三个大字遒劲有力,透着传承有序的凛然正气。前厅此刻空无一人,角落兵器架摆放齐整,墙上“尚武崇德”的训诫墨迹沉凝,空气中浮动的淡淡汗味与药油气息交织,无一不在昭示这里是教授传统武术的武馆。
何顺穿过前厅,绕开一重回廊,在一间无窗的房门前停住脚步。他抬手轻叩两下,低声道:“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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