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幻境,自成天地,夺时光之玄妙,演万法之变迁,实乃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洞天福地。然而,大道如青天,修行之路从来非一味闭门造车、埋头苦修便可畅通无阻。自成功凝结金丹、开拓识海以来,杨泽已在幻境中不知度过了多少寒暑,修为从初入金丹的虚浮,打磨至如今的稳固凝实,进步可谓神速。但近来,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而坚韧的墙壁。
无论他如何疯狂地压榨自身潜力,将**玄功运转到极致,与那些被舅舅设定得越来越强大、战斗方式也越来越诡谲的幻影进行近乎搏命般的厮杀,丹田内那枚龙眼大小的金丹,旋转的速度依旧不疾不徐,吞吐的法力增长微乎其微;初开的识海,那片星辰点点的神秘空间,扩张的幅度也几乎停滞,星光晦暗,难有新的璀璨诞生。一种滞涩感,如同粘稠的胶质,充斥在他的经脉与意念之间,阻隔了他与更高层次天地能量及法则的清晰感应。
起初,少年心性,加之以往顺遂的进境,让他将这归咎于自身的努力尚且不够。于是,他变得更加“疯狂”。他将每日修炼的时间延长至极限,近乎不眠不休;他主动挑战远超自身当前实力的幻影,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浑身添了无数新旧交叠的伤痕,有几次甚至因法力过度透支、心神损耗过巨而险些动摇道基,金丹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幸得杨戬及时察觉,以无上法力强行稳住,并喂以珍贵丹药才得以恢复。
然而,纵使如此搏命,那层坚固的瓶颈壁垒,依旧纹丝不动,冷漠地横亘在他的道途之前。焦躁,如同野火,在他心底蔓延;困惑,如同迷雾,笼罩了他的灵台。往日在修炼中获得的酣畅淋漓与突破喜悦,被一种难言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所取代。他甚至开始质疑,是不是自己的天赋仅限于此?还是舅舅传授的功法,有什么关窍自己始终未能领悟?
这一日,他刚从一场与三头六臂、神通各异的上古魔神幻影的惨烈“厮杀”中脱离。说是厮杀,实则更多是单方面的顽强抵抗与狼狈逃窜。他耗尽最后一丝法力,凭借刚刚小成的“隐形”与“遁地”之术的结合,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被幻境判定为“重伤退出”。他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息着,汗水与血水混合,浸湿了身下的尘土。仰望着幻境模拟出的、永恒不变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压抑的深邃星空,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空虚感席卷而来。他长长地、带着些微绝望意味地叹了口气。
理智告诉他,继续待在这里,重复着这种看不到希望的自我消耗,恐怕只是徒耗光阴,甚至可能因心魔滋生而适得其反。
他挣扎着盘膝坐起,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和纷乱的思绪。沉默良久,他终于主动传递心念,那“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疲惫与深切的迷茫:
【舅舅,】他唤道,语气有些低沉,【泽儿感觉……好像真的走到头了。在这里,无论我怎么拼命,怎么尝试,进步都……微乎其微,像是在原地踏步,不,甚至像是在泥沼里挣扎,越陷越深。我想……我想出去了。】
没有询问,没有抱怨,只是陈述事实和表达意愿。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自己在修行上遇到的、凭借自身力量难以逾越的障碍。
几乎在他心念落下的瞬间,周身空间便传来一阵熟悉而柔和的扭曲感。眼前景象倏忽变幻,那令人窒息的幻境星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君神殿书房那熟悉的、带着庄重与威严气息的景象。脚下是冰凉而坚实的白玉地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宁神静气的檀香,以及书卷特有的墨香,与幻境中那纯粹而浓郁的灵气氤氲截然不同,却更让人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
杨戬正负手立于那扇巨大的、可俯瞰云海翻腾的窗前,玄色常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孤峭。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如寒星、仿佛能洞彻世间一切虚妄的眼眸,平静地落在杨泽身上。目光看似随意,却仿佛蕴含着无形的力量,穿透皮囊,直视其丹田内那枚略显黯淡的金丹,以及识海中那有些波澜不惊的“星图”。
静默持续了数息,杨戬才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嗯,金丹虽光芒稍敛,但根基未损,反更显凝实厚重;神识虽扩张停滞,却愈发内敛坚韧。这番磨砺,于你而言,并非全无益处。”他顿了顿,走到那张宽大的书案后坐下,示意显得有些局促的杨泽坐到对面的蒲团上。
“遇到瓶颈,乃修行常事,犹如江河奔流,遇山则绕,遇峡则激,未有坦途。”杨戬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疾不徐,如同暮鼓晨钟,一字字敲在杨泽因焦躁而有些纷乱的心上,竟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安定,“你能自知进境迟缓,不盲目硬闯,懂得主动求变,此心性,已是难得。”
杨泽抬起头,看向舅舅。杨戬的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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