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魄 第23章 京华烟云

清晨，京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秋雾之中，古老的皇城与现代的摩天楼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连接着过去与未来。林澈和苏小雨乘坐早班飞机抵达，扑面而来的干燥空气与江南水乡的湿润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北方特有的凛冽与厚重。

全国中医药传承与发展峰会的会场，设在京郊一座依山傍水的国际会议中心。飞檐斗拱的中式建筑风格与内部尖端的会议设施完美融合，既彰显着传统底蕴，又不失现代气派。巨大的横幅悬挂在主楼前，参会者络绎不绝，其中不乏白发苍苍、步履蹒跚却目光矍铄的老者，那是中医药界的活化石；也有许多像林澈一样年轻的面孔，眼神中充满朝气与求知欲。

苏小雨看着这阵仗，下意识地紧了紧抱着笔记本电脑包的手臂，小声对林澈说：“林医生，好多人啊……还有好多摄像机。”

林澈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平静：“平常心对待。我们是来交流学习的，也是来展示成果的。”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并未发现陈景渊或陈昊的身影，但他能感觉到，无形的关注早已落在自己身上。

签到，领取资料，找到安排好的座位。他们的位置在青年学者论坛区域，不算特别靠前，但视野良好。林澈翻开厚重的会议手册，找到下午自己报告的时段和所在的分会场——【昆仑厅】。一个颇具气势的名字。

上午是大会开幕式和主旨报告。恢弘的主会场内座无虚席，灯光聚焦在主席台上。几位部级领导和学界泰斗依次发言，内容宏观而高屋建瓴，强调传承精华、守正创新，推动中医药现代化、国际化。掌声一次次响起，气氛庄重而热烈。

林澈认真听着，捕捉着政策风向和学界关注的热点。他注意到，多位发言人都提到了“应对复杂性疾病”、“发挥中医药独特优势”、“重视生命整体观”等关键词，这与他的研究方向不谋而合，心中稍定。

午休时间，会议中心提供了自助餐。餐厅里人声鼎沸，各方人士穿梭往来，交流寒暄。林澈和苏小雨选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刚吃了几口，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林医生，苏护士，这么巧。”

林澈抬头，只见陈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依旧挂着那无可挑剔的、仿佛经过精密测量的笑容。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中山装，更显得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陈先生。”林澈放下筷子，淡淡地点了点头。苏小雨则明显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往林澈身边靠了靠。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二位。”陈昊自来熟地在旁边空位坐下，目光扫过林澈面前简单的餐盘，“看来林医生为了下午的报告，很是节俭养神啊。”

话语中的试探意味，不言而喻。

“报告而已，正常准备即可，谈不上养神。”林澈不动声色地回应。

陈昊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林医生年轻有为，想法新颖，令人佩服。不过，中医药传承数千年，博大精深，有些领域……水深浪急，年轻人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好，有些过于‘玄妙’的东西，拿出来讨论，恐怕容易引人误解，甚至……惹祸上身啊。”

这已经是近乎**的威胁了。

林澈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平静：“陈先生多虑了。医学讨论，重在实事求是，有理有据。只要是基于临床实践和科学探索，再‘玄妙’的现象，也值得深入研究，阐明其理。至于祸福，医者但求问心无愧，治病救人，何祸之有？”

陈昊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好一个问心无愧。希望下午在林医生的报告中，能听到真正‘有理有据’的内容，而不是一些……难以验证的个人体验。”他特意在“个人体验”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定然不会让陈先生失望。”林澈语气依旧平淡。

陈昊深深看了林澈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但最终一无所获。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褶皱，恢复了那副翩翩风度：“那就期待林医生的精彩分享了。我们……会场见。”

看着陈昊离去的背影，苏小雨才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林医生，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告诉我们，他们准备好了找茬。”林澈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不用管他，吃饭，养足精神。”

下午的报告才是关键。陈昊的出现，反而让他更加确定，景渊堂必定会在他的报告环节发难。

吃完饭，林澈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让苏小雨带着电脑先去【昆仑厅】调试设备，他自己则独自一人，沿着会议中心外的湖畔小径慢慢行走。

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泛着微波的湖面上，金光粼粼。远处山峦起伏，层林尽染。他需要这片刻的宁静，来调整自己的状态，将报告内容和那个大胆的“演示”环节，在脑中最后过一遍。

他寻了一处僻静的长椅坐下，闭上双眼，开始运转《灵枢·养气篇》。元气在体内周天循环，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四周蔓延。他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能“看”到水底鱼儿摆尾泛起的细微涟漪，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不远处会议中心里，那数百道强弱不一、属性各异的气息流转……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他的心神仿佛与这片天地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定、静、安、虑、得。**汝此刻之心境，已暗合医道真谛。”姜离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响起，“**保持此心，引而不发，待时而动。**”

时间差不多了。林澈睁开眼，眸中神光内敛，清澈如水。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着，迈着沉稳的步伐，向着【昆仑厅】走去。

昆仑厅内，已是座无虚席。青年学者论坛本就备受关注，而林澈因为之前的网络风波和与景渊堂的隐隐对立，更是吸引了远超寻常的目光。前排就坐着几位重量级的评审专家，其中包括两位白发苍苍的中医泰斗和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严谨的西医权威。陈景渊果然坐在评审席靠中央的位置，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陈昊则坐在靠后的听众席，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苏小雨在台上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表示设备一切正常。

林澈走到台侧，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提纲，然后将其轻轻放下。

他不需要了。

所有的内容，早已烙印在心。接下来，他将凭借真正的实力，在这龙虎汇聚之地，为自己，也为姜离的传承，正名！

主持人简短介绍后，现场的目光和镜头，齐齐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林澈深吸一口气，步履从容地走到了演讲台的正中央。灯光打在他身上，映照出他年轻却无比镇定的面庞。

“各位前辈，各位同仁，下午好。我是林澈。今天，我将汇报的题目是——《基于‘神气’理论探讨疑难重症的中西医结合诊疗新路径》。”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不高亢，不激昂，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穿透力。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在这名为【昆仑】的厅堂内，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