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男人的时空札记 第322章 枫枝衔露补残洼，铁镐重磨待月华

“枫枝衔露补残洼，铁镐重磨待月华”—— 天刚蒙蒙亮，枫溪镇的晨雾还没散，草叶上的露水滚成透亮的珠子，风一吹就顺着陈建国的粗布裤管往下淌，在脚踝处积成小水洼，凉意在裤料里渗开，他却半点心思都没放在这上。井边的枫木架是昨晚和村民们一起搭的，他蹲在井沿边，指尖先碰了碰枫木杆，还带着夜露的沁凉，指腹蹭过枫木与井壁的缝隙时，松散的湿土簌簌往下掉，捏在手里一捻就成了泥渣。

“缝隙太大了。” 陈建国眉头拧成个疙瘩，又用手指往里探了探，能摸到井壁深处的湿土还在往下塌，“得用湿泥填上，不然等井水渗上来，枫木泡久了会烂，到时候架子一松，可不是闹着玩的。”

“俺家后院有黏泥！去年和泥糊墙剩下的，黏性足得很！” 李大婶的嗓门先一步传过来，她刚从灶房出来，围裙上还沾着灶灰，一拍胸脯就掉下来些细渣，惊得树梢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她也不等陈建国回话，扛着半旧的木锨就往家跑，鞋底踩过露水洼，溅起的水花沾在裤脚，倒和陈建国的湿裤脚凑成了一对。

村民们也跟着动起来，男人们扛着锄头去挖泥，女人们坐在井边的石头上筛土，把土里的小石子捡出来 —— 怕石子硌着缝隙，泥就填不紧实。小丫蹲在最边上，小辫上别着片刚摘的枫叶，手里捧着晒干的枫树皮，手指捏着树皮边缘轻轻扯，碎末落在膝盖的粗布裤上，像撒了把红扑扑的碎米。“叔叔，王婶说加树皮碎在泥里更结实，俺帮你撕，撕得碎碎的！” 她仰着小脸，声音软乎乎的，还特意把手里的树皮碎往前递了递，邀功似的等着夸。

陈建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掌心刚碰到小丫的发顶，还没来得及说 “谢谢”，井里突然传来一声 “哎哟 ——”！是下井的老周头，他正往下递麻绳，脚在湿滑的井壁上一滑，整个人就往旁边歪过去，手里的麻绳 “哗啦” 一下掉下去半丈多。幸好腰间系着老藤蔓编的安全绳，绳子紧紧拽着他的腰，他悬在半空中晃了晃，声音里带着点后怕：“娘嘞，差点就摔下去了！”

井边的人都慌了，陈建国赶紧趴在井沿往下喊：“周叔，你抓稳绳子！别乱动！” 他盯着井边垂着的麻绳，脑子里突然闪过现代工地的卷扬机 —— 那会儿在工地改方案，见过工人用卷扬机吊材料，金属齿轮卡着钢丝绳，想慢就慢，想停就停。他眼睛一亮，在井边的枫树下找了根碗口粗的木杆，树皮还没剥，糙手的纹路里嵌着点泥土。他掏出柴刀，在木杆上刻了三道凹槽，每道凹槽都比量着麻绳的粗细，刀刃蹭着木头，木屑簌簌落在脚边：“这样往下放绳时，木杆卡着凹槽，绳子就不会滑太快了，跟刹车似的！”

狗蛋早就凑了过来，这会儿立马举着手喊：“陈先生，俺来试！俺力气大！” 他攥着麻绳的手有点抖，慢慢往下放，绳子顺着凹槽滑了两尺，突然 “咔嗒” 一声，木杆稳稳卡在凹槽里，绳子再也动不了。狗蛋瞪圆了眼睛，接着就蹦起来拍大腿，嗓门比老周头还亮：“成了！陈先生，这‘刹车’比俺家驴缰绳好用多了！俺家驴拉磨还会挣绳，这玩意儿卡得死死的！”

老周头在井里也松了口气，顺着绳子慢慢爬上来，拍着陈建国的肩膀说：“建国啊，你这脑子是咋长的？这么好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可刚解决了安全问题，新麻烦又冒出来 —— 挖井的铁镐不够用了。村里总共就三把铁镐，头两把的尖儿磨得跟菜刀似的平，刨土时只能刮下一层浮土；最后一把更惨，断了个齿，豁口处还锈着，一刨土就往旁边滑。陈建国把三把镐头摆在石头上，围着石头转了两圈，手攥着镐头的木柄，指节都捏白了 —— 没镐头，挖井就跟没了爪子似的，咋往下挖？

他赶紧往铁匠铺跑，刚到门口就听见风箱 “呼嗒呼嗒” 的响声，铁匠老张光着膀子，汗珠顺着脊梁往下淌，手里的铁锤砸在马蹄铁上，“叮当” 声震得耳朵发麻。“张师傅，能不能先帮俺修修镐头？村里挖井等着用呢！”

老张头也没抬，铁锤还在往下砸，火星子溅在地上，很快就灭了：“得等俺打完这副马蹄铁，明儿一早要给李家庄的马用，误了活计俺赔不起。你要是急，就再等等。”

陈建国急得在铁匠铺里转圈，目光扫过墙角，突然看见堆着几根粗铁条 —— 是老张平时打农具剩下的。他走过去拎起一根，铁条沉甸甸的，带着点铁锈的凉意：“俺自己磨！张师傅，借你这磨石用用！”

他蹲在磨石前，往磨石上浇了点井水，双手攥着铁条的两端，来回在磨石上蹭。磨石 “沙沙” 响，刚开始还觉得有力气，磨了没一会儿，胳膊就甩得越来越沉，虎口震得发麻，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磨石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可铁条顶端只磨出个月牙似的小尖，还歪歪扭扭的，别说刨土了，怕是连树皮都刨不动。

“陈先生，你这细皮嫩肉的，哪能干这活？” 赵二柱背着药箱路过，看见他这模样，赶紧放下药箱跑过来，一把抢过铁条，“你这手是拿笔改方案的，哪能跟俺这扛锄头的比？俺来！” 他蹲下来，双腿分开扎着马步，力道比陈建国大得多，铁条在磨石上蹭得 “吱呀” 响，偶尔溅出的火星子落在他的裤脚上，他也不躲。半个时辰过去，铁条终于磨出个锋利的尖，虽然刃口不如铁匠打的齐整，边缘还有点毛糙，却透着股结实劲儿 —— 至少能刨土了。

傍晚收工时，老张扛着两把镐头过来了。断齿的那把修好了，刃口磨得锃亮，还在木柄上缠了圈麻绳，握着不硌手；旁边还多了把新的，木柄是新削的枫木，凑近了能闻见淡淡的木香。“看你这些天为村里忙活，又是搭架子又是做刹车的，这新镐头算俺的心意。” 老张把镐头塞到陈建国手里，语气比白天软了不少，“以后要是再坏了，直接来找俺，不用等。”

陈建国握着新镐头，木柄的温度顺着掌心传过来，暖到了心口。这时，怀里的怀表突然轻轻发烫，他赶紧掏出来，表盘上的雾气散了些，映出林慧的侧脸 —— 她系着蓝布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灶台上的砂锅冒着热气，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红烧肉块，油亮亮的，一看就香。

他把怀表贴在胸口，声音放得很柔，像是怕惊扰了表盘里的人影：“林慧，再等等我，等井出水了，我就回去。到时候咱也炖锅红烧肉，给乐乐多盛两块，他上次还说想吃你做的肉呢。” 夕阳把枫树叶的影子投在表盘上，红影晃啊晃，像他心里翻涌的念想，轻轻的，却满得快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