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男人的时空札记 第169章 枫林讲故事，稚语盼 “团圆”

秋阳把枫树林滤得透亮，金红的叶子像浸了蜜的胭脂，风一吹就簌簌落，沾着点晒暖的枫香，缠在人衣角。陈建国揣着怀表走在前头，鞋底碾过铺了层薄叶的泥土，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小丫挎着竹篮跟在后面，篮沿挂着她昨天编的枫叶绳，走两步就弯腰捡片叶子 —— 专挑叶边泛红透的，指尖捏着叶柄转圈圈，把最红的那片压在竹篮底，怕被风吹跑。

“干哥，城里的高楼真的比枫树林还高吗？” 小丫忽然抬头，睫毛上还沾了片细碎的枫沫。陈建国停下脚，指着头顶最高的枫树：“比这树还高十几倍，窗户像蜂窝似的，晚上亮灯时，倒像把星星装在了墙上。” 他想起以前带乐乐站在写字楼窗边看夜景，乐乐总说 “爸爸，这像好多小灯笼”，声音软乎乎的，和此刻小丫的语气叠在一起。

“那会跑的汽车，比赵叔叔的牛车快多少呀？” 小丫又问，手里捏着片刚捡的枫叶，在掌心蹭了蹭灰。陈建国蹲下来，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汽车的轮廓：“快十倍不止，车轮子比你还高，坐进去不用赶牛，一踩就能跑。”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点，“乐乐小时候，总吵着要坐红色的汽车，每次路过玩具店，都要扒着玻璃看半天。”

风卷着几片枫叶落在他们脚边，陈建国踢开一片卷成筒的叶子，眼神飘向远处的枫树梢：“他还喜欢去公园的滑梯，穿蓝色的小外套，滑下来时头发被风吹得翘起来，攥着糖纸的手举得高高的，喊‘爸爸你看我飞得好高’。” 他比划着乐乐当时张开胳膊的样子，指尖还带着点不自觉的温柔，“每次都要滑十遍才肯走，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口袋里的水果糖，分给旁边哭鼻子的小朋友。”

小丫突然停下捡枫叶的手，把竹篮放在地上，仰着头看他 —— 眼睛亮晶晶的，像盛了秋阳，睫毛上的枫沫还没掉。“干哥，乐乐是不是跟俺一样，也喜欢枫叶呀？” 她伸手碰了碰陈建国鬓边沾着的枫叶，“俺要是见到他，就把竹篮里最红的枫叶都给他，还教他折枫叶飞机，飞得比滑梯还高！” 她说着，手在半空比了个飞机俯冲的样子，小脸上满是认真。

陈建国心里像被暖水浸了浸，软乎乎的。他蹲下来，指尖拂掉一片枫叶上的细灰 —— 那片叶子红得透亮，叶筋像绣上去的金线。他把枫叶递到小丫面前：“等以后，哥一定带你去见乐乐，让你们一起折枫叶飞机，一起去滑滑梯。” 小丫赶紧伸手接过来，怕捏坏似的，用指腹轻轻托着，先凑到鼻尖闻了闻枫香，再掏出兜里的小帕子擦了擦叶子背面的泥，小心翼翼地夹在帕子里，再放进竹篮最底层。

“那俺从今天开始攒枫叶！” 她拍了拍竹篮，声音脆生生的，“俺要给乐乐做个最大的枫叶书签，上面还能画滑梯；还要给干哥的老婆做个枫叶荷包，就像俺给干哥缝的那个一样，里面装满满一荷包的枫叶，这样她就能闻到枫树林的味道了。” 她说着，手指捏着竹篮边，眼神特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荷包做好的样子。

她忽然想起什么，小跑到陈建国身边，小手紧紧攥住他的食指 —— 掌心暖暖的，还带着点刚才捡枫叶沾的泥土，又软又实在。“干哥，” 她仰着头，声音比刚才轻了点，“你说乐乐和干哥的老婆，会不会想你呀？就像俺晚上睡不着，想干哥的时候，就摸枕头边的枫叶一样。”

陈建国的心脏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鼻子突然有点酸。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想家 —— 在济世堂的时候，对着赵二柱的爽朗，对着王婶的热汤，他都把那点牵挂压在心底，只在夜里摸怀表时才敢露出来。可此刻小丫的一句话，像把他心里那层薄壳戳破了，想家的情绪像被泡软的糖，慢慢化在心里，带着点涩，又有点暖。

他低头看着小丫攥着他食指的小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点淡淡的红。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哑，却很轻：“会的，他们会想哥，哥也想他们。” 他怕小丫看见他眼里的湿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辫子上沾着的枫叶摘下来，放进她的竹篮里。

小丫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松开他的手，蹲在地上把竹篮里的枫叶都倒了出来 —— 红的、橙的、带着点黄边的，散在地上像片小彩虹。她一片一片地摆，离得近的就用手指轻轻推一推，摆成个圆圆的圈，摆完还退两步看了看，觉得左边有点歪，又跑过去调整了两片最红的枫叶。

“干哥你快过来！” 她朝陈建国招手，小脸上满是雀跃，“这是俺摆的‘枫叶圈’，王婶说枫树林有灵气，站在里面就能跟想的人团圆。” 她拉着陈建国的手，把他拉进圈中央，又自己站在他旁边，挨着他的胳膊，“你看，咱们站在里面，乐乐和干哥的老婆就能感觉到咱们啦！”

陈建国站在枫叶圈里，脚下是软软的枫叶，身边是小丫温热的胳膊。他看着小丫仰起的小脸 —— 认真的模样，像在完成什么了不起的仪式，眼睛里的光比头顶的秋阳还亮。风又吹来了，圈边的枫叶轻轻动了动，像在点头，又像在轻轻拍手。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怀表，表壳贴着胸口，还留着体温，10:10 的指针像定格了以前的时光，却又在这一刻，和身边的枫香、小丫的呼吸融在了一起。

他忽然觉得，不管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不管能不能真的和乐乐、和家人见面，有小丫这份心意，就够了。原来团圆从不是非要站在同一个地方，不是非要面对面说话 —— 是有人愿意用小小的手，为你摆一个枫叶圈；是有人愿意把你的牵挂，当成自己的心事；是有人用最纯粹的童真，帮你把想念，装成一个带着枫香的、暖暖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