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林带来的消息,如同窗外骤然压城的铅云,沉甸甸地悬在王磊心头。举报信?矿务局?“磐石”推广?棚户区改造?每一个词都精准地指向他过往引以为傲的功绩与清白,每一个指控都带着淬毒的钩子,意图将他拖入泥潭。时间点卡得如此之毒,就在他悍然否决周海平项目的当口,这绝非巧合。
“我知道了。”王磊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过去,异常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周正林说的只是寻常工作汇报。“正林,按程序,该报备报备,该配合配合。省委组织部和省纪委那边,你亲自去一趟,代表厅党组表明态度:我王磊,以及矿务局党委过去的一切决策,经得起任何调查!所有相关文件、账目、会议记录,矿务局和厅里全面开放,无条件提供!”
“明白,王厅!矿务局那边,钱明局长已经接到消息,他气得拍了桌子,正在组织力量整理所有原始档案,特别是‘磐石’推广的招投标全流程和棚改的每一笔资金流向!”周正林语气带着矿务汉子特有的硬气,“他让我转告您,矿务局是您带出来的队伍,骨头硬得很,绝不容许任何人往您身上泼脏水!”
“替我谢谢老钱。”王磊心头微暖,矿务局这面旗帜,底色依旧鲜红。“正林,重点查举报信来源。那几个所谓的‘退休老职工’、‘下岗工人’,身份背景、近期动向、与赵天奎、钱涛旧部特别是周海平那边的关系网,要挖深、挖透!这不是简单的泄愤,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政治构陷!”
挂断电话,办公室陷入短暂的寂静。暮色四合,窗外的霓虹渐次亮起,勾勒出省城繁华而冰冷的轮廓。王磊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如松。举报信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确实激起了涟漪,但潭底那块名为“王磊”的磐石,纹丝未动。他太清楚了,自己一路走来,行得正,坐得直,尤其是在矿务局那几年,每一步都踩在责任与安全的基石上,经得起最严苛的审视。这种构陷,看似凶猛,实则虚弱,是对方黔驴技穷、狗急跳墙的征兆。
他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内线电话,语气沉稳如常:“陈副厅长,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片刻,陈明远敲门进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眼神却在王磊沉静如水的脸上飞快地扫过,试图捕捉一丝焦虑或愤怒的痕迹。“王厅长,您找我?”
“明远同志,坐。”王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没有寒暄,直奔主题,“刚刚接到通知,有人向省委组织部和省纪委实名举报我在矿务局任职期间存在违规问题。”
陈明远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惊讶和关切:“举报?这…王厅长,这简直是胡闹!您在矿务局的成绩有目共睹,这肯定是别有用心的人恶意中伤!您放心,厅党组坚决支持您,厅里上下都相信您的为人!”他言辞恳切,但那份“关切”似乎过于流于表面,眼神深处反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王磊仿佛没有看到,平静地说:“组织有组织的程序,清者自清。我请你过来,是安排两件事。第一,厅里日常工作,尤其是涉及北岸新区项目安全整改跟进、‘磐石’国标推进落实的关键工作,不能受任何干扰,必须按原计划强力推进!你作为常务副厅长,要负起责来,盯紧进度,每日向我简报。安全,一天都不能耽搁!”
“是!厅长放心,我亲自盯着,绝不让工作出纰漏!”陈明远立刻表态,身体微微前倾,显得极为重视。
“第二,”王磊的目光锐利起来,“关于举报信中提到的所谓‘矿务局棚户区改造国有资产流失’问题,虽然举报指向我个人,但涉及具体项目运作。你立刻以厅党组名义,抽调办公室、财务处、机关纪委的精干人员,组成一个专项复核小组。不要管举报内容,就事论事,对矿务局当年棚改项目的政策依据、土地出让流程、资金使用明细、安置房分配情况,进行一次全面的、客观的内部复核。所有过程公开透明,复核报告形成后,直接报送省委组织部、省纪委备案,并向厅党组全体成员通报。”
这一手,让陈明远微微一怔。他原以为王磊会急于自辩,或者让他想办法“平息”影响,没想到竟是主动要求彻查,而且是如此光明正大、程序严谨的内部复核!这等于主动把“调查权”部分收拢在厅内,既展现了坦荡胸襟,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复核的节奏和方向,避免被外部调查牵着鼻子走,甚至被人暗中做手脚。
“王厅长…这,复核当然没问题。只是…在这个敏感时候启动,会不会反而让外界觉得…”陈明远斟酌着措辞,显得很替王磊考虑。
“觉得什么?觉得我心虚?还是觉得我试图掩盖?”王磊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明远同志,我们做事,光明磊落!有问题就查问题,没问题就还清白!遮遮掩掩,反而授人以柄。复核的目的,是给组织一个交代,也是给历史一个交代,更是给矿务局那些真正为棚改付出心血的同志们一个交代!你只管放手去做,我要的是真相,是经得起检验的铁的事实!记住,复核小组的成员,必须政治过硬、业务过硬、作风过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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