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务局行政楼顶层的局长办公室内,空气凝重得如同暴雨前的闷窒。窗外,乌云低垂,沉甸甸地压在矿区上空,酝酿着未落的雷霆。王磊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松,目光穿透铅灰色的云层,落向矿区深处。他刚刚放下电话,省纪委巡视组即将进驻矿务局的正式通知,如同最后一块落下的巨石,砸在心头。
“王局…”人事科长老李推门进来,脸色凝重,手里捏着那份刚收到的红头文件复印件,“巡视组…三天后到。规格很高,由省纪委常委带队。”
王磊转过身,脸上看不出波澜,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沉淀着千钧之重的压力与决断。“知道了。”他声音沉稳,接过文件,目光扫过那几行简短却字字千钧的文字。郑毅的反扑,终于亮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具杀伤力的底牌!借巡视组这把高悬的利剑,直指矿务局的核心!
“李卫国那边有进展吗?”王磊问,目光锐利。
“有!”老李精神一振,“赵刚处长顺着老刘那条线,已经锁定了放贷团伙的头目‘刀疤’!昨晚秘密布控,在邻市一个地下赌场抓到了人!突击审讯,刀疤扛不住,全撂了!指使他胁迫老刘、提供劣质螺栓的,是供应科的一个副科长,孙长贵!孙长贵已经被保卫处控制!审讯正在进行,他心理防线快崩溃了,咬出了后勤处仓库的老马!说老马以前就帮他们处理过不少‘问题配件’,这次螺栓入库,也是老马睁只眼闭只眼!”
“孙长贵…老马…”王磊眼中寒芒一闪。果然,仓库这根藤上,不止一个瓜!郑毅的触角,早已渗透到矿务局物资供应的血脉深处!他立刻下令:“卫国那边呢?新系统排查结果?”
“排查完毕!”老李语速加快,“所有已安装新系统的关键点全部复检!又发现两处使用了同批次劣质螺栓!已经紧急更换!安监处联合机电队,对所有备件库进行了突击清查,封存了一批来源不明、质量可疑的配件!西二采区更换新螺栓后,新系统已重新投入运行,状态稳定!生产恢复!”
“好!”王磊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趁热打铁!老李,你亲自去!带上纪检组的人,突审孙长贵和老马!把仓库这条线上的所有蛀虫,连根拔起!口供、证据链,要钉死!在巡视组进驻之前,把该清的账,先清干净!”
“是!”老李领命,转身疾步离开。时间紧迫,必须争分夺秒!
王磊重新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郑毅借巡视组施压,想乱他阵脚,他却要在惊雷落下之前,先把自己阵地里的隐患彻底扫清!这既是反击,也是自证!他拿起内部电话:“通知钱明、李卫国、赵刚、老冯,还有新规监督员刘大姐、周师傅,一小时后,小会议室紧急会议!”
后勤处仓库那间阴冷潮湿的值班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老马蜷缩在破旧的木凳上,面如死灰,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他对面,坐着人事科长老李、纪检组长老冯,还有两名表情冷峻的纪检干部。刘大姐和周师傅作为新规监督员,也坐在一旁,目光如炬。
桌上摊开的是从仓库角落里搜出来的、几本布满灰尘的“特殊”账册,上面记录着经年累月、触目惊心的“报损核销”猫腻:虚报数量、以次充好、重复核销…每一笔,都是对矿务局家底的无声啃噬。老马在刘大姐和周师傅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下,在得知孙长贵被抓、刀疤落网的消息后,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他知道的仓库“褶皱”吐了个干干净净。
“……劳保手套…口罩…都是…都是次品…供应商是…张有福的连襟…报损单…是孙长贵签的字…仓库这边…我…我盖的章…”
“……还有…前年报废的那批液压阀…根本没全报废…挑出好的…翻新…又…又入账了…走的是…基建耗材的账…”
“……这次螺栓…孙长贵直接让人送来的…说是…急用…没走正规入库…我…我知道不对…但…以前都这么干…我…我就…”
老马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恐惧和悔恨。每吐露一条,都像是在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但他不敢停,仿佛只有彻底坦白,才能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老冯面无表情地记录着,手指在那些触目惊心的条目上划过,眼神越来越冷。刘大姐和周师傅听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她们知道仓库有“褶皱”,却没想到如此深重、如此肮脏!这哪里是仓库,分明是蛀虫的巢穴!
“老马,”老李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你交代的这些,很重要。但是,还不够。孙长贵也好,张有福也好,他们只是办事的。这些勾当,盘根错节这么多年,涉及这么多部门和环节,没有上面的默许甚至授意,可能吗?郑毅郑老局长,退下来之前,分管后勤和供应很多年。他,知道多少?”
郑毅的名字被点出,如同一道惊雷劈进值班室!老马猛地一哆嗦,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死死咬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声音。郑毅!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压得他喘不过气!那是他根本不敢触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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