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务局新落成的职工食堂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嘈杂的人声。这是王磊上任后首批兑现的承诺之一,取代了昔日昏暗油腻的旧食堂。不锈钢的餐台光可鉴人,价格低廉的套餐热气腾腾。工人们端着餐盘,或坐或站,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北坡危房住户的临时安置点也设在这里,刘大姐带着几个妇女正帮着分发餐食,周大栓端着一碗热汤,脸上的愁容似乎也化开了一些。
王磊和几位班子成员也在食堂一角的简易小桌旁用餐。他刚扒拉了几口饭菜,小张就脚步匆匆地挤过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脸色凝重。
王磊的筷子顿在半空,眉峰微不可察地蹙起。他放下碗筷,对同桌的几位低声交代一句:“有点情况,我去处理一下。”随即起身,步履沉稳地跟着小张走出喧嚣的食堂。
一出门,初冬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食堂外的空地上,黑压压地聚集了上百号人!不是矿工,大多穿着脏污的工装,脸上刻着风霜和此刻的愤怒。他们是矿区外围那些依附于矿务局生存的小煤窑工人、外包工程队的力工,还有一些是矿务局改制前被清退、安置不善的老职工。领头的是几个神情激动、挥舞着胳膊的汉子,其中一个,王磊有印象,是之前招标会上威胁过他的“鼎盛重工”秦总手下的一个包工头,姓马。
人群情绪激动,嘈杂的声浪扑面而来:
“王局长!给我们活路!”
“凭什么停了小煤窑?断了我们的饭碗!”
“外包工程都给了新公司,我们这些老人喝西北风?”
“安置费拖了多久了?矿务局说话不算话!”
“郑毅倒了,我们倒成了替罪羊!不给我们说法,今天就不走了!”
人群推搡着,试图冲破几名保卫处人员拉起的警戒线。场面如同即将沸腾的油锅。
王磊站定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没有立刻说话。深色夹克在寒风中纹丝不动,他的目光沉静地扫过一张张激愤、焦虑、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面孔。小张紧张地护在他侧前方。
鼎盛的秦总没露面,但这股浊浪的源头,王磊心如明镜。审计风暴刮得越狠,北坡重建动了他“鼎盛系”的奶酪,招标会上的羞辱,加上那些被审计组挖出来的、与郑毅勾结吞噬矿务局血肉的旧账,让秦总这条地头蛇感到了切肤之痛!煽动这些被边缘化、有怨气的底层工人闹事,既能给王磊施压,干扰重建进程,又能搅浑水,转移视线,甚至制造“官逼民反”的假象!好一招祸水东引!
“王局长!您说句话啊!是不是要逼死我们!”领头的马包工头跳着脚喊,唾沫星子在寒风中飞溅。
王磊抬起手,示意人群安静。他的动作并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喧嚣的声浪竟真的小了几分。他没有用扩音器,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
“工友们,天冷,火气大,我理解。”
“小煤窑为什么关停?因为非法开采!因为安全隐患!因为破坏环境!因为那些黑心窑主,赚得盆满钵满,出了事却把烂摊子甩给矿务局,甩给政府!你们在里面下窑,挣的是血汗钱,更是卖命钱!关停,不是断你们活路,是把你们从阎王殿门口拉回来!”
他目光如电,扫过人群里几个眼神闪烁、明显是带头起哄的分子:
“外包工程给了谁?给了资质合格、技术过硬、报价透明的公司!给了愿意跟矿务局签正规合同、买工伤保险、按月发工资的公司!而不是那些靠克扣工钱、偷工减料、出了事就跑路的皮包公司!”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以前郑毅在的时候,你们被拖欠的工资少吗?出了工伤有人管吗?现在,矿务局要立规矩!这规矩,就是要让每一个下力干活的人,拿得到钱,看得起病,出了事有保障!这规矩,动了谁的蛋糕,断了谁的黑财路,你们心里不清楚吗?!”
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脸上的激愤被困惑和思考取代。是啊,以前跟着鼎盛、宏远那些公司干,工钱哪次不是拖拖拉拉?受了伤,老板躲得比谁都快!王磊的话,戳中了很多人的痛点。
“至于安置费!”王磊的声音斩钉截铁,“财务科钱明!”
钱明立刻从王磊身后站出一步。
“钱科长,当着大家的面,你告诉他们,改制前清退职工的安置费,审计组梳理后,第一批补发名单和金额,是不是明天就公示?是不是下周就打到个人账户上?”王磊的声音如同重锤。
“是!王局长!名单和金额已经核对无误,明天一早就在矿务局公告栏和工会公示!下周一,银行统一打款!”钱明的声音洪亮而肯定。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那些被清退的老职工,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难以置信地互相看着。
“真的假的?”
“下周就能拿到?”
“都拖了五六年了…”
“矿务局说话,算数!”王磊的声音盖过议论,目光灼灼,“以前欠你们的,矿务局认!该补的,一分不少!但矿务局的钱,每一分都要花在明处!重建需要人手,北坡新家属区建设,优先招聘矿区子弟,优先招聘有技术、肯吃苦的矿务局老职工!只要肯干,矿务局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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