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褶皱 第41章 血账惊魂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裹挟着呛人的尘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吞噬了王磊。巨大的塌方声浪如同巨兽在耳畔咆哮，震得他耳膜生疼，脚下的大地疯狂颤抖，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的伤口，剧痛让他几乎窒息。碎石和泥块如同冰雹般砸落，擦过他的脸颊、手臂，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快跑！这边！” 周建军惊恐嘶哑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炸响，带着一种亡命奔逃的仓皇，脚步声跌跌撞撞地远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疑虑和伤痛。王磊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死死抠住冰冷湿滑的通道壁，指甲在粗糙的水泥上刮出刺耳的声音，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他像一头濒死的困兽，在绝对的黑暗和毁灭的轰鸣中，凭着对来路方向的模糊记忆和对周建军脚步声的捕捉，连滚带爬，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声音消失的方向挣扎前行！

每一步都踩在碎石和泥泞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右臂的剧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彻骨寒意和眩晕。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土腥味和死亡的威胁。身后，塌陷的轰隆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就在他感觉肺部即将炸裂、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刹那！

前方，一点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火光，如同黑暗宇宙中的一颗孤星，猛地刺破了浓重的墨色！

是周建军！他点燃了什么？！是打火机？还是…？

王磊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手脚并用地朝着那点微光扑去！

“轰隆——！！！”

就在他扑过某个界限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更加沉闷恐怖的巨响！伴随着巨大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石，将他狠狠向前掀飞！他重重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震动渐渐平息，只有零星的碎石滚落声和尘埃落定的簌簌声。塌方似乎停止了。他挣扎着回头，手电光早已熄灭的绝对黑暗里，只能看到身后通道被一堆巨大的、混杂着钢筋和管道的混凝土块彻底堵死！刚才他爬过的通道，已经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坟墓！

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同时袭来，王磊瘫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咳出带着土腥味的血沫。

“咳咳…妈的…差点交代在这…” 周建军粗重的喘息声从不远处传来。那点微弱的火光还在，映照出他靠着墙壁、满脸血污和灰尘的狼狈身影。他手里捏着一根快要燃尽的、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蜡烛，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周围几米的范围。

王磊借着这微弱的光，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稍微开阔点的岔口，或者是一个废弃的地下设备间角落。墙壁斑驳，布满水渍和霉斑，地上散落着一些锈蚀的零件和破烂的编织袋。空气浑浊，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土腥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这…这是哪？” 王磊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周建军喘着粗气，警惕地看了一眼被堵死的来路，又用手护住摇曳的烛火，压低声音：“应该是老矿道废弃的通风检修点附近。塌方堵死了后面，暂时安全了，但前面…” 他顿了顿，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沉，“未必通。得找路。”

王磊的心沉了下去。暂时安全？只是从一个死地，掉进了另一个绝境。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右臂伤口崩裂后不断渗出的温热液体，体温在快速流失。他必须处理伤口，否则不等找到出路，就会因失血或感染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你…有没有…包扎的东西？” 王磊艰难地开口，左手死死按住右臂伤口上方，试图减缓出血。

周建军在烛光下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他摸索着身上沾满油污的工装口袋，掏出一卷脏兮兮的、似乎原本用于包扎工具的黑色绝缘胶布。

“只有这个，凑合用吧。” 他将胶布扔给王磊，语气有些生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王磊紧捂着胸口的左手。

王磊接过冰冷的胶布卷，触手粘腻。他咬紧牙关，用牙齿撕开胶布，左手颤抖着，试图用这粗糙的东西去包扎右臂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每一次触碰都带来钻心的剧痛，汗水混合着血水和灰尘，模糊了他的视线。

周建军没有再帮忙，只是举着蜡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他的目光在散落的破烂编织袋和角落的阴影里逡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那若有若无的腐烂气味似乎更浓了一些。

就在王磊勉强用绝缘胶布将伤口缠了几圈，暂时压住出血点时，周建军手中的蜡烛光晕，突然扫到了前方墙角一堆被半掩在破编织袋下的东西！

那是什么？！

周建军身体猛地一僵！瞳孔在烛光下骤然收缩！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倒吸冷气的嘶声！

王磊也被他的反应惊动，忍着剧痛抬头望去。

昏黄的烛光下，一只苍白、僵硬、沾满污泥和暗褐色血迹的手，从破编织袋的边缘无力地垂落出来！手指扭曲，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土！再往上，是破烂不堪、同样沾满污血的深蓝色矿工服的一角！

矿工服！

王磊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郑国富？！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他挣扎着想扑过去，身体却因剧痛和虚弱动弹不得。

周建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举着蜡烛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烛光疯狂摇曳，将他脸上惊骇、恐惧、难以置信的表情映照得如同鬼魅。他死死盯着那只手，嘴唇哆嗦着，似乎在辨认那矿工服上的某个特征，或者袖口露出的、一块早已停摆的廉价电子表。

“老…老郑？…不…不可能…” 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一步步踉跄着向前挪去，仿佛那堆东西是择人而噬的怪兽。

他颤抖着伸出手，猛地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破编织袋！

“呃——！” 一声如同野兽濒死的呜咽从周建军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烛光下，一具蜷缩在墙角、早已僵硬冰冷的尸体暴露无遗！正是郑国富！

他双目圆睁，眼球浑浊，凝固着临死前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脸上布满淤青和擦伤，嘴唇干裂发紫。最致命的伤口在腹部——一道巨大的、被粗糙缝合过的撕裂伤，缝合线早已崩断，皮肉翻卷，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内脏和凝固的黑血！伤口边缘有明显的撕咬痕迹！衣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和污泥。

那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正是来源于此！

“老郑！我的兄弟啊——！” 周建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号，噗通一声跪倒在尸体旁，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想去触碰那张熟悉又恐怖的脸，却又不敢落下，巨大的悲痛和愤怒让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王磊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郑国富！那个在黑暗中递给他“钥匙”、眼中带着希望和恐惧的汉子！竟然死得如此凄惨！看这伤口…是被那些变异的巨鼠活活撕咬致死的？！

巨大的悲恸和冰冷的愤怒瞬间淹没了王磊。孙德海！徐长林！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组织”！为了掩盖秘密，为了夺回账本，他们不仅制造矿难，还要赶尽杀绝！连重伤被困的郑国富都不放过！

“谁…谁干的？！” 王磊的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建军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仇恨火焰，他死死盯住王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是他们！是孙德海！是徐长林！还有他们背后的魔鬼！他们放那些怪物进来！是他们害死了老郑！就是为了那东西！为了你身上那东西！” 他猛地指向王磊的胸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交出来！王磊！把那该死的账本交给我！我要用它！我要用它把他们一个个都送进地狱！给老郑报仇！”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状若疯魔，一步步朝着瘫在地上的王磊逼近，布满血污的脸上只剩下疯狂和杀意！刚才的悲痛似乎瞬间转化成了对王磊的迁怒和索取！他不再掩饰，目标直指王磊怀中的秘密！

王磊心头警铃大作！周建军的反应太激烈、太突兀了！悲痛是真，但此刻的疯狂更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目标明确地指向他！郑国富的惨死彻底刺激了他，也撕破了他之前伪装的面具！他救王磊，根本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拿到郑国富拼死送出的账本！为了他自己的复仇！

“站住！” 王磊厉喝一声，强撑着想要站起，身体却因虚弱再次跌倒。他左手死死捂住胸口，眼神冰冷地迎着周建军疯狂的目光，“账本不能给你！这是老郑用命换来的！是扳倒他们的唯一证据！交给你？你拿什么保证能送出去？拿什么保证不会落在他们手里？！”

“你他妈的少废话！” 周建军彻底撕破了脸，脸上肌肉狰狞地抽搐着，“老子拼了命把你从那鬼地方捞出来！不是为了听你讲大道理的！给我！” 他低吼一声，如同扑食的饿狼，猛地朝王磊扑了过来！布满老茧的大手直接抓向王磊紧捂胸口的左手！

王磊眼中凶光一闪！求生的本能和对郑国富遗愿的守护，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就在周建军扑到身前的刹那，他左手没有去格挡，反而闪电般探向郑国富尸体旁的地面——那里，散落着几块尖锐的、崩落的混凝土碎块！

他抓起一块棱角锋利的碎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朝着周建军抓来的手腕砸去！

“噗嗤！”

一声闷响！锋利的碎石边缘狠狠切入了周建军的手腕！鲜血瞬间飙射而出！

“啊——！” 周建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让他动作猛地一滞，抓向王磊的手瞬间缩回，死死捂住了自己鲜血喷涌的手腕！

王磊一击得手，根本不敢停留！他强忍着右臂崩裂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身体猛地向侧面翻滚，同时左手疯狂地在郑国富尸体旁边的污泥和碎石里摸索！郑国富拼死送出账本，他一定不会让账本轻易暴露！一定藏在身边！刚才掀开编织袋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尸体紧握的拳头里，露出一点不同于泥土的白色！

果然！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被塑料袋包裹着的、沾满血污的小方块！

就是它！账本！

王磊心中狂喜，用尽最后力气将那东西死死攥在手里！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郑国富冰冷的体温和凝固的血腥！

“你找死！” 周建军看着王磊手中的东西，眼中爆发出更加疯狂的贪婪和杀意！他顾不上手腕的剧痛，另一只手抓起地上半块沉重的砖头，面目狰狞地再次扑了上来！烛光下，他的影子如同索命的恶鬼！

王磊攥紧手中带血的账本，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扑来的周建军，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狠厉。右臂废了，失血过多，体力耗尽…他几乎没有反抗之力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咚！咚！咚！”

一阵极其沉闷、如同重锤敲击厚木的声响，从塌方封堵的通道另一侧，清晰地、有节奏地传来！

这声音在死寂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周建军扑向王磊的动作猛地僵住！脸上的疯狂瞬间被惊疑和恐惧取代！他霍然转头，死死盯向那堆堵死的混凝土块，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咚！咚！咚！” 声音再次响起！更加清晰！仿佛有人在用巨大的工具，从外面强行破拆被堵死的通道！

紧接着，一个经过扩音器处理、带着强烈电流杂音、却冰冷清晰得如同地狱召唤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障碍物，在狭小的空间里轰然回荡：

“王磊！周建军！你们无路可逃了！”

“交出账本！留你们全尸！”

“负隅顽抗，死路一条！”

是徐长林的声音！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而且精准地定位到了塌方堵死的通道另一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抓住一线生机的王磊和周建军！

前有疯狂索命的“同伴”，后有破壁追杀的强敌！唯一的出口被堵死！手中带血的账本，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王磊灵魂都在颤抖！

这深埋地下的废弃矿道，瞬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绝杀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