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务局代局长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湿气。安监处临时负责人老赵脸色煞白,工装上沾着泥点,额角挂着汗珠,冲进来的架势把正在汇报工作的工会刘大姐吓了一跳。
“王局长!出事了!”老赵的声音带着惊恐的颤音,“家属区…北坡那一片老工村!三栋筒子楼…刚才…刚才大雨,靠山那栋…山体滑坡!半边楼…半边楼塌了!”
“什么?!”王磊霍然起身,桌上的文件被带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北坡老工村!那是矿务局最老旧、地质条件最不稳定的家属区之一!他脑中瞬间闪过周大栓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他家就在那片!
“人员伤亡怎么样?!”王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人已大步流星冲向门口。
“万幸!万幸是白天!楼塌之前有裂缝和掉土块,住户大部分跑出来了!但…但还有几个腿脚不便的老人没撤出来!救援队已经过去了,正在扒!具体…具体还不清楚!”老赵跟在后面,语速飞快,“雨太大了!山体还在往下滑泥!旁边的两栋楼也摇摇欲坠!几百号人都在外面淋着雨,情绪激动得很!吵着要说法,要赔偿,要立刻搬走!场面…场面快失控了!”
王磊脚步不停,抓过门后挂钩上的雨衣,边穿边对闻声赶来的小张厉声道:“立刻通知班子所有成员!十分钟内赶到北坡现场!命令矿区医院,所有救护车、医护人员全部出动!通知保卫处,全员上岗,维持秩序,疏散群众!所有能调动的工程机械,挖掘机、装载机,全部给我开过去!立刻!”
他的声音如同连珠炮,清晰、果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小张应声飞奔而去。
“刘大姐!”王磊转向脸色发白的刘大姐,“你立刻带工会所有干事,组织家属区没受灾的妇女同志,烧热水!熬姜汤!准备干衣服!有多少准备多少!送到北坡外围!安抚群众,告诉所有人,矿务局绝不会丢下任何一个职工家属!我王磊,马上就到!”
“好!好!我这就去!”刘大姐也跑了出去。
王磊一把推开办公室大门,冰冷的雨水混合着矿区特有的煤尘气息扑面而来。天空阴沉如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噼啪作响。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倾盆大雨中,深色夹克瞬间被雨水浸透,勾勒出紧绷的肩背线条。李卫国紧随其后,两人跳上早已发动的越野车,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轮胎卷起浑浊的水花,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被雨幕笼罩的北坡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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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还未停稳,北坡老工村方向传来的混乱声浪就已穿透雨幕,撞击着耳膜。哭喊声、叫骂声、救援人员的吆喝声、机械的轰鸣声、山体滑落的沉闷轰隆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王磊推开车门,雨水瞬间浇了他满头满脸。眼前一片狼藉:泥黄色的山体像被巨兽撕开一道狰狞的伤口,大量的泥土、碎石裹挟着断裂的树木倾泻而下,将一栋四层筒子楼的西半部分彻底掩埋,只露出东侧残破的楼体骨架,像被啃噬过的巨兽残骸。另外两栋紧邻的筒子楼墙体布满巨大的裂缝,在雨中摇摇欲坠。数百名惊魂未定的居民挤在相对安全的空地上,浑身湿透,脸上写满惊恐、愤怒和无助。几个情绪激动的汉子正围着几个浑身泥浆的救援队员大声质问、推搡。
“为什么不管?!早说了这房子不能住人!”
“我爹还在里面!你们快挖啊!”
“矿上就知道赚钱!管过我们死活吗?!”
“王磊呢?让他出来!看看他治下的矿务局!”
绝望和愤怒如同火药桶,一点就炸!
王磊拨开人群,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流淌,他几步冲到塌方楼体前那片临时划出的警戒线旁。脚下是没过脚踝的泥浆,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但他挺直的身躯如同定海神针。
“王局长!”浑身泥水的救援队长看到他,如同看到主心骨,嘶哑地喊道,“西单元一楼、二楼的几个老人被困在靠里的房间!挖掘机不敢太靠近,怕二次垮塌!兄弟们正在用手扒!”
“加快速度!不惜一切代价救人!”王磊的声音穿透雨幕,斩钉截铁,“调两台小型挖掘机过来,从侧面稳定山体,小心作业,为人工挖掘争取时间和空间!所有救援人员,注意自身安全!”
他猛地转身,面向那数百双饱含愤怒、绝望和期盼的眼睛。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他的目光却异常沉静、锐利,如同淬火的寒星。他没有用扩音器,但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工友们!家属们!我是王磊!”
“房子塌了,天大的祸事!但现在,救人第一!我向你们保证,矿务局所有力量都在这里!不把最后一个人救出来,绝不收兵!”
“我看到了你们的房子!看到了你们的眼泪!更看到了郑毅那帮人留下的烂摊子!这些危房,早就该拆!早就该重建!是他们,把你们的命不当命!把你们的家不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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