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毅几乎是撞进办公室的,反手锁门的巨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着气,额头一层细密的冷汗。楼下广场上人群愤怒的声浪仿佛还在耳边轰鸣,而王磊那双在混乱风暴中依旧沉静、锐利如钢钉的眼睛,穿透喧嚣,死死钉在他心口。
“疯子…简直是疯子!”郑毅低吼一声,猛地一拳砸在昂贵的实木办公桌上,震得笔筒里的签字笔哗啦作响。他从未如此失态。精心策划的“祸水东引”,眼看就要将王磊和省纪委工作组钉死在“不顾矿工死活”的耻辱柱上,却被王磊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就引火烧了回来!那简短的质问——“钱在楼里。签字卡在流程。谁卡流程?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精准地烫在他最不敢示人的地方。
他必须立刻“灭火”,否则这把火真会把他自己烧成灰烬!
“老赵!刘大姐!立刻给我滚进来!”郑毅对着内线电话咆哮,声音因为惊怒和急促而变了调。
财务科长老赵和工会刘大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两人脸色煞白,比广场上那些焦急的矿工家属好不了多少。刘大姐眼圈还是红的,显然刚才安抚人群费尽了心力,此刻更是心惊胆战。
“郑…郑局…”老赵的声音都在发抖。
“流程!什么狗屁流程瑕疵!”郑毅根本不给两人喘息的机会,指着他们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们脸上,“立刻!马上!给我把补偿金的签字确认环节全部走完!一分不差地给我发下去!立刻!”
“可是郑局,”老赵额头的汗珠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哭腔,“您之前不是说…要等省纪委那边…还有审计报告…”
“等个屁!”郑毅厉声打断,眼睛赤红,“再等下去,外面那些人就要冲进来拆了矿务局大楼!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还是想让他们去省纪委工作组门口静坐?!现在!立刻!给我放款!所有责任,我担着!”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
“是!是!郑局!我马上去办!马上去!”老赵如蒙大赦,又像是被鞭子抽打,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刘大姐也想跟着走,却被郑毅阴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刘姐,”郑毅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刚才…你好像帮着外人说了不少话啊?”
刘大姐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郑局!我…我没有!我就是想让工友们别闹事,别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别有用心?”郑毅往前踱了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让刘大姐几乎窒息,“你说谁是别有用心?王专员?还是省纪委的同志?”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刘姐,你儿子在矿上技校,明年毕业分配工作吧?还有你老伴儿的病,矿务局的特殊医疗补贴…这些年,工会的工作,我一直是很支持你的。”
威胁,**裸的威胁,裹挟着“关怀”的糖衣。刘大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明白,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试图为王磊辩解的话,彻底触怒了这头受伤的恶兽。
“管好你的嘴,也管好工会那些人的嘴。”郑毅的声音冷得像冰,“补偿金,马上发下去。安抚好家属的情绪,告诉他们,矿务局,我郑毅,是真心实意为了大家!至于其他的…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提。明白了吗?”
“……明白了,郑局。”刘大姐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绝望的屈服。
楼下广场。
人群的喧嚣在王磊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后,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和转向。矛头指向了矿务局内部,指向了那个“卡流程”的人。但焦虑和不安并未消散,反而在等待中发酵。
王磊站在人群相对的外围,喉间的灼痛并未平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刮般的刺痛。他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根深深钉入地面的钢钎。省纪委工作组的年轻组员小张紧张地站在他侧后方半步,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警械。
“王专员,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这里太乱了。”小张低声劝道,看着王磊苍白的脸色,满是担忧。
王磊微微摇头,目光紧紧锁定矿务局大楼的出口。他不能走。郑毅被逼回去“灭火”,但毒蛇被打痛了,只会更加疯狂。他必须在这里,稳住局势,确保这笔用血泪换来的补偿金,真真正正、一分不少地发到该拿的人手里。这是底线,也是他撕开黑幕的第一块基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矿务局大楼镀上一层不祥的金红。人群的躁动又开始升温。
“怎么还没动静?!”
“该不是糊弄我们吧?”
“老赵呢?让他出来!”
就在质疑声浪再次涌起时,矿务局大楼的侧门猛地被推开。财务科长老赵带着几个干事,几乎是扛着几个沉甸甸的保险箱,脚步踉跄地冲了出来。刘大姐和工会干事紧随其后,大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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