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前三日,龙虎山笼罩在一片氤氲雾气之中。山道两旁的青石台阶被晨露浸润,泛着幽暗的光泽。
曹孟淳和彭清清下车时,早有数位身着整洁道袍、气度沉稳的中年道士山道的青石台阶处静候。
为首一人面如冠玉,唇若涂朱,一双明目清澈如水。见曹孟淳下车,当即趋前两步,双手交叠行了个标准的道家稽首礼。
他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分明:"张师兄,一路辛苦。奉掌教天师法旨,特来迎候张氏兄妹入山。"
这一声"张师兄"叫得自然而然,仿佛十八载光阴从未流逝,那个离山出走的张姓弟子从未被龙虎山逐出山门。
曹孟淳神色不动,只微微颔首还礼:"有劳执礼道长。"彭清清随在身后行礼,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这看似平常的称呼里,分明藏着龙虎山对自家子弟难以割舍的血脉认同。
通往天师府的石阶纤尘不染,沿途的道观殿宇飞檐斗拱,在初秋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更令人侧目的是,通往山门的道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便肃立着数位年轻道士,他们身姿挺拔,气息内敛,目光沉静,如同无声的仪仗,构成了一条无形的、极具分量的迎宾通道。
这阵仗,绝非寻常香客或一般的玄门道友所能享有。沿途已有不少提前抵达准备中元法事的其他玄门人士驻足观望,眼神中充满了探究、惊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这个年轻人该不会就是张星意的儿子吧……”
“什么?你说这个脸上挂着微笑,眯眯着眼睛的家伙竟然就是传说中张星意的儿子?”
“嘶!这家伙脸上挂笑,又是个眯眯眼,怕不会是个隐藏的怪物吧?!”
“龙虎山竟如此大张旗鼓?当年张星意可是……”
“噤声!没见是紫袍真人的法旨么?这排场,啧啧,天师府西厢都收拾出来了……”
“紫袍真人这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张星意是张星意,他儿子是他儿子,龙虎山护定了!”
“高,实在是高……这一手,既是怀柔,更是震慑啊。以后谁还敢轻易打他后人的主意?”
窃窃私语如同微风,在肃穆的山道上拂过,却清晰传递着一个强烈的信号:龙虎山当代掌教,那位威震玄门的紫袍真人,以不容置疑的姿态,为张星意的后人——张开了羽翼。
这不仅仅是接待,更是一次昭告玄门的宣告:张星意当年的恩怨归当年,他的血脉,如今受龙虎山庇护,不容轻侮。
曹孟淳步履沉稳,目不斜视,仿佛对周遭的一切目光和议论浑然不觉。
彭清清跟在他身侧,感受着这山雨欲来却又被无形力量稳稳托住的微妙氛围,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紫袍真人生出几分敬畏。
她知道,从踏上这石阶的第一步起,龙虎山天师释放的信号,已然如涟漪般扩散至整个玄门。这看似平静的迎接,本身就是一场无声的风暴。
曹孟淳站在山门前,抬头望着那熟悉的牌匾,上面"正一观"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年了,自从父亲带着七岁的他离开这里,他就再没回来过。
"老曹,这就是龙虎山的大门吗?"彭清清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几分怯意,她只是在张星意当年的闲聊中听说过这个地方。
曹孟淳收回思绪,拍了拍彭清清的手背:"别怕,有我在。"
他话音刚落,山门内便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两队身着更加华丽道袍的弟子鱼贯而出,分列石阶两侧。他们手持拂尘,神色肃穆,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这是......"彭清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曹孟淳嘴角微微上扬:"迎接我们的。"
果然,一位身着紫色道袍、头戴莲花冠的中年道人缓步而出。他面容清癯,双目如电,行走间衣袂翻飞,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当代龙虎山天师——紫袍真人张静清。
"孩子,十八年不见,你长大了。"紫袍真人声音温和,目光在曹孟淳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彭清清,"这位就是清清吧?和你母亲年轻时真像。"
曹孟淳心中一颤。紫袍真人竟还记得彭清清母亲的模样。
旋即他一想到紫袍真人当年也参与了那场大战,心下了然。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弟子曹孟淳,拜见天师。"
"私下里还是叫我叔叔吧。"紫袍真人上前一步,亲手扶起曹孟淳,"你七岁前可都是这么叫的。"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曹孟淳记忆的闸门。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龙虎山后山追着蝴蝶跑的小男孩,每次摔倒都会有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扶起。那时的紫袍真人还不是天师,只是他父亲的师弟,他口中的"静清叔叔"。
"静清叔叔。"曹孟淳低声唤道,喉头有些发紧。
紫袍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转向彭清清:"舟车劳顿,你们先随我去客房休息。中元法会还有三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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