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的死寂被粗重的喘息和碎石滚落的细碎声响打破。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本源彻底湮灭,连带着虚空裂缝也消失无踪,只留下被光明涤荡过的清冽空气和初晨海风的气息。
曹孟淳挣扎着从地上撑起半边身子,剧烈的咳嗽带出几缕血丝。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剑芒飞来的海天方向,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动,不是因为劫后余生,而是因为那道剑光中蕴含的、那几乎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霸道、纯粹、煌煌正道…以及那深藏其中的、一丝近乎漠然的俯瞰之意……这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父亲张星意当年在他面前施展《天师剑典》时所展现的、独一无二的剑意十分相似!
虽然刚才出现的剑芒中夹杂的光明的力量,而且威力更强横、更精纯,仿佛历经千锤百炼后的升华,但那核心的烙印,他绝不会认错!
“父亲……是你吗?”
这个几乎被绝望掩埋的称呼,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从曹孟淳干裂的唇间溢出。
十五年的颠沛流离,支撑他的除了对彭清清的守护之念,便是对父亲可能尚存人间的渺茫希望。
而此刻,这道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剑光,将这渺茫的希望骤然点亮,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惊雷!
他猛地扭头看向彭清清。少女依靠着断壁,额心印记光芒微弱,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血迹未干,显然透支到了极限,连站立都显得勉强。那柄寄托着她家族传承与血仇的玉坠,此刻也黯淡无光。
“清清!”曹孟淳强忍脏腑剧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彭清清身边。他不敢有丝毫耽搁,那道剑光出现得如此及时又如此神秘,他必须抓住这唯一的线索!
“撑住!我们走!”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没有多余的询问或解释,曹孟淳咬紧牙关,调动起体内残存的、如同火星般微弱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将彭清清背起。
少女轻得像一片羽毛,又沉重得如同背负着整个过往的血泪。她似乎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只是在曹孟淳背起她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嘤咛,本能地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曹孟淳深吸一口气,灼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剑光彻底净化、此刻正被初升朝阳温柔笼罩的阴影角落——那里曾是黑暗盘踞十五年的巢穴,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微尘在光柱中飞舞。
然后,他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般投向剑光来时的方向——那片辽阔无垠、金光粼粼的海面。
没有丝毫犹豫,他迈开脚步,沿着那道仿佛被无形剑意犁开、指引着方向的“道路”,向着海边发足狂奔!
每一步踏出,破碎的骨骼和撕裂的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滚烫的刀片。
背上的重量牵动着每一处伤口,汗水混合着血水迅速浸透了他褴褛的衣衫。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那是对父亲尚存人间的狂喜、是对真相的迫切渴望、更是支撑他压榨体内潜能的信念!
废墟在身后飞速倒退,视野逐渐开阔。咸腥的海风变得清晰,带着阳光的暖意和一丝残留的、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那是煌煌剑意掠过天地后留下的余韵,纯净而强大。
他冲出了废墟的边缘,踏上了松软的沙滩。金黄的沙粒在脚下延伸,与湛蓝的海水相接。朝阳的光芒在海面上铺开一条碎金闪烁的通道,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曹孟淳的目光焦急地扫过海面,搜寻着任何可能的踪迹。
然后,他的脚步猛地钉在了沙滩上,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就在前方百余丈外,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突兀地矗立在浅海之中,任由海浪拍打。而在那礁石的最高处,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那人迎对着初升的朝阳,面朝大海的方向。晨曦的金辉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轮廓,仿佛一尊由光与力锻造的雕塑。
他身着简单的布衣,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气度。海风吹拂着他略显散乱的发丝,却无法撼动他身形分毫。
曹孟淳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即使只是一个背影,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即使十五年光阴流转……但那刻在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如同那道剑光一般,毫无偏差地击中了他!
“父……”他张了张嘴,那个字却卡在喉咙里,带着血沫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激动。他踉跄着又向前奔了几步,直到冰冷的海水漫过脚踝才停下。
背上的彭清清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昏迷中,她紧贴曹孟淳后背的胸口,那枚在她体内沉寂的玉坠,竟又微微发起烫来,仿佛在无声地共鸣。
礁石上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来。刺目的阳光让曹孟淳一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笼罩在金色光晕中的剪影。
然而,一股难以言喻的、既熟悉又带着一种久远威严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海潮,无声地笼罩了过来。
曹孟淳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微凉的海水里。他仰着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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