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商朝当贞人 第59章 火刑

岐山下，昔日举行祈雨大典的祭坛广场，此刻已沦为一片肃杀之地。

广场中央，粗大的松木与干柴堆叠成一座齐腰高的柴堆，顶端立着一根黝黑的木柱。空气中弥漫着油脂与松木混合的刺鼻气味，压过了远处依旧飘来的尸骸焦糊味。

永宁被反绑着双手，押解到柴堆之上，粗糙的麻绳勒进腕间，带来阵阵刺痛。她站在高处，视野开阔，足以看清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没有想象中的群情激愤，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被恐惧支配的冷眼旁观。许多人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或灰败，眼神空洞，只是被动地聚集在这里，仿佛参与一场与自己无关的仪式。间或有一些嘶哑的、充满怨恨的哭喊和谩骂从人群中爆发出来。

“烧死她！烧死这个瘟神！”

“都是她！是她害死了吾儿！”

“妖女！还吾家人命来！”

……

声音尖锐，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不起更大的波澜。

大多数人只是沉默地看着，仿佛在等待一个既定的结局，一个可以宣泄他们所有痛苦和恐惧的祭品。

永宁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荒谬的可笑与深沉的悲哀。

真是愚不可及！

疫情如此凶猛，这些人不思隔离防护，反而聚集在此，人挨着人，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可能带着致命的疫毒！他们是在亲手为自己挖掘坟墓，却还自以为是在执行正义。何其可悲！

人心凉薄，莫过于此。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辨认出一些模糊的面孔。那个曾在市集为她当众“神算”洗刷冤屈而欢呼的农夫，那个因得了易器坊“厚德陶瓮”而感激涕零、说家中存粮渐丰的老丈，还有几个曾受过占瑾商队暗中接济、得以度过难关的贫苦人家……此刻，他们或躲避着她的目光，或跟着人群麻木地喊着口号，或眼中只有纯粹的、被煽动起来的仇恨。

她曾以易理指引他们，以物资接济他们，试图将“德”与“自强”的理念播撒下去。可当灾难来临，所有的恩惠与善意，都抵不过一句恶毒的流言和求生的本能。

然后，她的目光定格了。

在人群相对外围的一个角落，一个穿着普通麻衣、戴着遮阳斗笠的身影，尽管极力掩饰，但那挺直的身形和偶尔抬首时露出的下颌线条，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陆亚。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如同一个冷漠的观众，看着她被绑在火刑架上。

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瞬间从她的头顶浇到脚底。比绳索更紧的，是心中那骤然收缩的疼痛。

她想过陆亚恨她，因为占瑶，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指控。

但她从未想过，他竟然真的想要她死！

而且是以如此公开、如此惨烈的方式！

她想起自己曾对他说过，是她把郦云杀了，只要稍有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可陆亚……看样子……他信了。或者说，他愿意去信。占瑶已经彻底蒙蔽了他的双眼，扭曲了他的心智。

罢了……

永宁闭上了眼睛，将最后一丝对这个时代、对某些人残存的、不切实际的期待，彻底斩断。

哀莫大于心死。

而在人群的另一侧，小疾臣像一头被困的幼兽，焦急地试图往前挤，却被汹涌的人潮死死挡住。他脸色惨白，满头大汗，一方面是出于对永宁安危的真切担忧，另一方面，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离开殷都前，青乌子对他的郑重嘱托。

“小子，看好她……她是你未来的嫂嫂。她身系重大，若有闪失，唯尔是问！”

要是永宁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敢想象后果！更无法原谅自己！

与此同时，陆亚的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披着深色斗篷、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下的奇怪男人。

他身形瘦削，气息阴冷，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微微侧头，用只有陆亚能听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低语。

“看吧……占瑶大人的话……马上就可以验证了……银眸的灾星，于火焰中净化，方能驱散她带来的瘟疫与不祥……很快，尔就会看到真相……”

陆亚死死咬着牙关，拳头在身侧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目光死死锁定在火架之上那个单薄的身影。

他是在期待验证占瑶的预言？还是在恐惧那预言成真？亦或是……内心深处，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的、一丝被疯狂掩盖的挣扎与不忍？

高台之上，执行火刑的巫祝已经开始吟唱古老而晦涩的咒文，手持火把的武士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灰烬。

永宁睁开眼，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灰蒙蒙的天空，看了一眼台下那些麻木或疯狂的面孔，看了一眼人群中那个颤抖的身影。

她忽然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清越而冰冷，穿透了巫祝的吟唱和人群的嘈杂，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尔等今日以火焰待吾，他日必自食其果！这瘟疫非是天罚，乃是**！聚集于此，便是自寻死路！吾若身死，周原必成鬼域！”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人群，直刺陆亚和他身边那个斗篷客。

“还有尔等……幕后操纵之人……不要后悔今日所为！”

话音未落，手持火把的武士，已经将熊熊燃烧的火焰，触向了浇满油脂的干柴！

“轰——”

烈焰猛地窜起，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小疾臣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陆亚的身体剧烈一震，几乎要冲出去！

斗篷客发出了低沉而满意的喟叹！

火光映照着永宁平静而决绝的脸庞，也映照着台下众生百态。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被绑在火刑架上的永宁，那双黑色的眼眸深处，一点璀璨至极、冰冷至极的银芒，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星辰，骤然爆发！

一股无形而庞大的力量，以她为中心，开始疯狂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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