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透,乾元殿外积雪未消。沈知微站在廊下,披风裹得严实,指尖仍残留昨夜火场的灼意。她没再看那块布角——它已交到裴砚手中,连同残册、铜牌、密令,尽数压在御案深处。
她只等一个结果。
宫门开启时,朝臣鱼贯而入。三名老臣走在最前,白发如霜,步履沉稳。礼部尚书捧着奏本,脊背挺直,目光扫过她时,毫无避讳地冷了下去。
大殿之上,香烟袅袅。裴砚端坐龙椅,面色如常,唯有指节在扶手上微微一收,显出几分暗藏的锋利。
“臣等有本启奏。”为首老臣出列,声音苍老却不弱,“陛下登基已久,中宫空悬,实非国体所宜。今内外清平,恳请立后,以正六宫、安天下。”
话音落下,数人附议。
沈知微垂眸,不动声色。她早知这一日迟早要来,却未料会如此急迫。昨夜火还未冷,今日便已逼宫。
脑中忽有震动——【三秒读心启动】。
念头浮现:‘庶女出身,岂堪母仪?若让她上位,我等世家子弟的脸面往何处搁!’
她抬眼,看向那说话的老臣。此人姓赵,三代翰林,门生遍布朝野,向来以礼法自居。此刻他跪在那里,姿态恭敬,心里却翻腾着权势与门第的算计。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将袖中那半块账册边缘捏得更紧了些。
又一人出列,是户部侍郎:“皇后乃天下之母,德行、出身皆需无瑕。沈氏虽有功于社稷,然终究庶出,且无子嗣,恐难服众。”
“臣附议!”刑部尚书紧接着道,“先帝在时,曾言‘嫡庶分明,不可僭越’。今若破例,恐开恶端。”
声浪一波接一波,如潮水般涌来。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冷笑旁观,更有几位年轻官员欲言又止,终归沉默。
沈知微依旧未动。
直到礼部尚书上前一步,声音陡然加重:“陛下!裴昭谋逆之事尚未彻底清算,北狄蠢动边关,国事如焚。此时不议军政,反争私位,是欲以妇人干政乱纲常乎?”
这话已近乎诛心。
她终于迈步而出。
脚步不疾不徐,踏在金砖之上,竟压下了满殿喧哗。
“诸位大人说得极是。”她开口,声音清越如钟,“国事为重,社稷为先。可眼下真正危及江山的,并非谁居中宫,而是有人勾结外敌,图谋倾覆!”
众人一怔。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高举过顶:“这是昨夜从冷宫残册中拼合而出的裴昭亲笔密函,写明‘北狄十万骑已备,待内应起事,共分疆土’。信中提及的转运路线、接头暗号,皆与近月边报吻合。若非火场夺回残页,此等通敌大罪,或将掩于无声!”
赵老臣脸色骤变:“你……你竟拿这等伪造文书蛊惑圣听?”
“伪造?”沈知微冷笑,“那不如请大人亲自查验。密信用的是王府特制青绢,墨迹含松烟与朱砂混合,笔锋转折处有独属裴昭的顿挫习惯。若大人不信,可召工部验纸,刑部比对笔迹,兵部核对边防布防图——哪一项,臣妾都愿当场对质!”
殿内一时寂静。
几名附议者悄然退后半步。
裴砚始终未语,只是缓缓起身。他一步步走下丹墀,玄色龙袍拂过台阶,像一道压境的黑云。
他接过密信,只看了一眼,便冷笑出声:“好一个‘礼法纲常’!你们口口声声讲规矩,可《春秋》有言:‘社稷为重,君为轻’。今日朕若因一个女子出身低微,弃国家安危于不顾,任由叛贼勾结外邦,尔等忠的是祖宗礼制,还是大周江山?”
无人敢应。
他猛地将信掷向赵老臣面前:“接好了!这就是你们要的‘正统’!看看上面写的,是不是你们嘴里的‘清流体面’!”
信纸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赵老臣颤抖着俯身去捡,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他看清内容那一瞬,额角沁出冷汗,整个人晃了晃,险些跌倒。
“臣……臣不知……”他喃喃。
“你不知?”裴砚逼近一步,“那你可知北狄使节已在边境集结?可知他们等的就是朝廷内乱?可知裴昭许他们割让三州之地换兵南下?你们今日争的不是后位,是给敌人递刀!”
大殿死寂。
沈知微静静站着,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惊惧、或羞惭的脸。她知道,这一击已中要害。他们可以轻视她的出身,但无法无视亡国之祸。
一名年轻御史忽然出列,声音发颤:“臣……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彻查通敌案,暂停立后之争。”
“臣附议!”又一人跟上。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反对之声如退潮般消散。
裴砚转身,回到龙椅前,俯视群臣:“朕念尔等为国操劳,故容你们直言。但若有谁再以私废公,借题发挥,莫怪朕不念旧情。”
他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只望向沈知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摇头:“臣妾所言已尽。是非曲直,自有史书记载。今日之争,不过让天下人看清——有些人嘴上说着大义,心里装的,从来都是门户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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