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掀起她的斗篷,几缕发丝掠过脸颊,她脚步不停。
山道尽头尘烟扬起,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骑兵破雾而来,玄甲黑袍,旗帜不展,只一个“裴”字在风中翻动。当先一人勒马停在坡前,翻身下地,大步朝祭坛方向走去。
沈知微站在原地没动。她知道他会来。
裴砚一路直行,未看她一眼,也未开口。他登上祭坛,目光落在那块刻着“承统”的石碑上。片刻后,他抽出腰间佩剑,猛然劈下。
石屑飞溅,裂痕贯穿碑面。一声闷响,仿佛压了多年的气机终于炸开。
台下俘虏列队而立,寒门将领持旗站于阵前,声音沉稳:“押解逆首!”
铁笼被拖至祭坛中央。前朝遗族首领披头散发,衣袍破损,却仍昂着头。他盯着裴砚,嘴角扯出冷笑:“你毁得了碑,毁不了天命。”
裴砚收剑入鞘,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印,扔在他脚边。那是一枚前朝御玺,边缘已被磨平,印文模糊。
“你说的天命,就是靠北狄运粮、躲在山洞里等死的天命?”
首领脸色一变。
裴砚不再多言,重新拔剑,剑锋横举,指向天空。
“今日于此,斩旧朝残念。此非劝降,非审罪,是断根。”
话音落下,剑光一闪。
血喷而出,溅在断裂的石碑上。首领头颅滚落,双眼圆睁,至死未闭。
尸体被拖走,头颅悬于竿顶。风吹过空荡的铁笼,发出轻微晃动声。
沈知微走上祭坛,手中捧着一卷泛黄书册。她走到火盆前,没有说话,直接将书投入火焰。
火苗猛地蹿高。
她又取来第二卷、第三卷。军士陆续将搜出的典籍堆放在旁,诏书、玉牒、族谱、印信,尽数送往火中。三百余卷旧籍,在烈焰里一页页卷曲、焦黑、化为灰烬。
百姓围在外圈,有人低头看着自己带来的旧物——一张褪色画像、一枚生锈铜钱、一道符箓。他们沉默片刻,陆续上前,将东西扔进火堆。
火光映红了整片山坡。
一名老农低声说:“烧了吧,活着的人得往前走。”
旁边孩子跟着念:“旧符烧,新日照,大周万年永不凋。”
声音起初零散,渐渐连成一片。童谣在山间回荡,夹杂着柴火爆裂的噼啪声。
沈知微退后一步,站到裴砚身边。
他看着火势,低声道:“你早就想好了。”
她点头。“留着这些书,只会让人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正史必须由我们来写。”
“准了。”他说,“国史院即日起重修前事,书‘伪政权’三字于其篇首。凡私藏前朝典册者,以谋逆论处。”
她没再说话,只是望着火焰。
这一把火烧的不只是纸,还有人心深处最后一点动摇。
寒门将领走来禀报:“俘虏已清点完毕,共二百七十三人。兵器封存,暗道填埋,秘窟入口彻底封闭。”
裴砚问:“可有反抗?”
“三人拒捕,当场格杀。其余皆伏地请降。”
“降?”裴砚冷笑,“他们没资格谈投降。押往京畿大牢,交刑部统一处置。”
“是。”
那人领命退下。
沈知微忽然开口:“那个主战派头目,活下来了吗?”
“在。”寒门将领答,“重伤昏迷,但还活着。”
她看向裴砚。
他明白她的意思。“留着他。让他亲眼看见,他拼命守护的‘正统’,是怎么一点点被烧干净的。”
她轻轻应了一声。
火势渐弱,余烬飘散。有人开始收拾场地,士兵清理残物,百姓陆续下山。一场延续数十年的执念,就这样在一天之内宣告终结。
沈知微弯腰捡起一块未燃尽的纸片,上面残留半个“天”字。她指尖轻轻一搓,纸灰随风而去。
裴砚站在祭坛边缘,望着远处江面。雾气已经散了,水面平静如镜。
“你什么时候回京?”她问。
“明日。”他说,“你还留在这里?”
“再待一日。”她说,“有些事要收尾。”
他没追问,只道:“小心。”
她笑了笑。“我从来都小心。”
他转身走向马队,脚步沉稳。临上马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没有多余情绪,却让她心头微动。
人马离去后,山坡恢复安静。她独自走到铁笼前,笼子空了,只剩几道划痕留在地上。
她蹲下身,手指抚过那些痕迹。
这时,寒门将领走来,递上一只木盒。“这是从暗格里找到的,藏得很深。”
她接过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本薄册,封面写着《宗祀录》。翻开第一页,赫然是前朝皇室血脉名录,密密麻麻的名字一直延续到最新一代。
最后一页,有个名字被墨笔重重划掉,旁边批注一行小字:逆支,已除。
她合上册子,放进怀中。
“这东西不能留。”她说,“今晚烧掉。”
“是。”
她站起身,望向秘窟入口。巨石已被完全封死,缝隙用水泥浇筑,再过几天,藤蔓就会爬满整个山壁,没人能看得出这里曾有过一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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