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城外新立的女学堂前,沈知微掀帘下车。风里带着初春的凉意,她没戴帷帽,只将披帛拢了拢,缓步走入院门。
院子里铺着青砖,两侧种了两排柳树,枝条刚抽出嫩芽。几十个少女坐在堂前长凳上,穿着粗布衣裙,手里捧着竹简。有人低头默念,有人小声诵读,声音清脆连成一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她站在廊下听了片刻。这声音不像宫中女官那般规整,也不似世家小姐那般柔婉,却透着一股子认真劲儿,一字一句都咬得清楚。
她转身时,听见墙外传来马蹄声。几名年轻男子骑马经过,衣饰华贵,腰佩玉饰。其中一人勒住缰绳,朝院内张望一眼,嗤笑出声:“一群村姑也配读《诗经》?”
旁边那人附和:“读了又能如何,将来还不是洗衣做饭、伺候夫君。”
沈知微没有回头,只淡淡道:“读书不是为了取悦谁,是为了知道自己能走多远。”
两名侍从上前挡住视线,那几人见无趣,扬鞭而去。
她走进堂中,将手中一本抄好的《论语》放在讲案上。管事女官躬身行礼:“娘娘,今日要考较她们的功课吗?”
“不必。”她说,“让她们自己读。”
话音刚落,一名十岁左右的女孩举手站起:“大人,我可以讲一段吗?”
沈知微点头。
女孩走到前方,声音不大但清晰:“《学而》篇第一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意思是学到东西后常常温习,是很开心的事。就像我娘教我认字,一开始不认识,后来每天看,现在就能读整篇了。”
她顿了顿,又说:“有人说女子不用读书,可我不懂为什么要一辈子都不懂。如果不懂道理,怎么知道是非?如果不识字,怎么看得懂药方?”
堂中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低低的掌声。
另一名稍大的姑娘站起来接话:“我爹说,读书是男人的事。可去年发大水,村里没人会算账,粮仓分错了数,我们家差点饿死。要是有人会算,就不会出错。”
沈知微看着她们,目光扫过每一张脸。这些女孩眼睛亮,坐得直,脸上没有怯意。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朱笔,在名册上圈了几个人的名字,交给女官:“这几人记入优等,每月多发一份纸墨。”
正午时分,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巡农归来,改道前来女学。
不多时,一队禁军列阵于门外,裴砚步入院中。他穿常服,未着龙袍,身后只跟了两名近侍。
堂中学生起身行礼。
他摆手:“不必拘礼,继续读。”
他自己走到后排坐下,听了一会儿课。那名十岁女孩又被点名讲解“君子务本”,她条理分明,引了三处典故作证。
裴砚听完,开口道:“朕昨夜还在看户部奏报,说某县主簿贪墨案发,因账册无人能核,拖了半年才查清。若当地有女子通算术,何至于此?”
他站起身,声音沉稳:“有些人整天饮酒赋诗,自诩风流,实则空谈误事。这孩子虽小,却知学问有用。她比那些所谓名士强。”
众人低头不语。
他转向沈知微:“你推的这事,没错。”
她回了一句:“百姓需要机会。”
“不只是需要。”他说,“是该有这个权利。”
午后,京中几位夫人派仆妇来打听情况。有问学费多少的,有问是否真能领到朝廷发的纸笔的。女官一一登记姓名,告知明日便可入学。
沈知微命人把《女子启蒙集》样书拿了出来。这是宫中几位识字女官合编的,前面教认字写字,中间讲历代贤德女子的故事,后面还有简单的算术口诀。
“每人发一本。”她说,“地方上的也要尽快印出来,送到县学去。”
傍晚前,她让人在学堂门口立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每月初五为诵读日,百姓可入院旁听。”
第二天清晨,就有不少人围在门外。
到了初五那天,院外站满了人。有老人拄着拐杖,有母亲牵着女儿,还有几个挑担的小贩干脆把摊子摆在路边,边做生意边听。
里面传来齐声朗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声音整齐响亮,穿透街巷。
远处茶楼上有位老学究听着听着,摔了茶碗:“成何体统!”
可他的学生却低声说:“老师,刚才那个背《孟子》的女孩,解说得比您还清楚。”
几日后,三州加急奏报送来,称已有二十七县设立女学,报名女童逾千人。另有民间义塾自发响应,愿纳入官学体系,统一教材。
沈知微批完最后一份折子,抬头看见裴砚站在窗前。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他忽然问。
她没答。
他继续说:“我母妃曾想请先生教我识字,被宫人拦下,说庶子不必读太多书。后来我在柴房偷了一本旧书,一页页抄下来,抄了三个月。”
她放下笔:“所以你现在知道,不让一个人读书,就是在压住他的命。”
“是。”他说,“所以我支持你。”
几天后,京城各坊开始流传一首童谣:
“姐姐上学堂,弟弟背书囊;
男读圣贤字,女知天地光。”
有人反对,贴榜文骂“乱礼制”。但也有人在家门口挂起小黑板,教女儿写自己的名字。
沈知微再去女学那天,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蹲在地上,用树枝一笔一划写着“我”字。
她蹲下来看了看。
小女孩抬头一笑:“我会写我的名字了。”
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风从东边吹来,卷起檐角的铃铛,叮当响了一声。
学堂里又响起读书声。
她站起身,接过旁边递来的竹简,翻开一页,轻声道:
“继续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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