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风卷着灰烬在街面打转,纸片焦黑蜷曲,像被踩碎的蝶。沈知微站在人群外,玄色披风未卸,发间白玉簪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她来得快,没带仪仗,只几名近侍随行。
火堆刚熄,余烟未散。十几个儒生围在中间,正对着百姓高声疾呼。
“女子入官学,是坏了祖宗规矩!”一名青衫男子挥臂大喊,“她们该守中馈、理家务,岂能与男子同列?这要是都去考官,谁还听夫君的话!”
旁边有人附和:“我家侄女前日报名,结果考题竟和男童一样!她哪受得了这苦?这不是逼良家女子抛头露面吗!”
围观百姓神色动摇,几个妇人低声议论,说自家女儿若也去读书,将来怎么相夫教子。
沈知微静静听着,手指在袖中微微一动。
心镜系统启动。
三秒内,几道心声接连浮现——
【只要这事闹大,皇后就得收回成命,我清河屯那笔田产的事就能拖住】
【儿子落第三次了,若再不把女学压下去,他这辈子都别想出头】
【这女人步步紧逼,再让她推下去,我们这些老臣还有何脸面】
机械音响起:【使用次数 1,剩余七次】。
她睁眼,目光落在方才说话的青衫男子身上。那人袖口绣着云纹,额角冒汗,眼神却刻意避开她所在的方向。
“那位大人,”她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四周瞬间安静,“叫什么名字?”
随行御史台官员上前一步:“回娘娘,是礼部侍郎周崇安。”
沈知微点头:“查他近三年经手的南陵县学田账目,立刻调档。”
“可……这是户部机密文书……”
“我有凤印。”她抬手从腰间取出金印,“现在就去取。”
不到半盏茶工夫,一名小吏捧着卷轴奔来,双手递上。
沈知微接过,转身登上街边酒楼前的木台。她将卷轴展开,迎风一抖,字迹清晰可见。
“诸位都说女子不该读书,说这是败坏风俗。”她环视众人,“可这位周大人,三年前把本该拨给寒门学子的南陵学田,私自划归自家名下,养了三十六名家奴,每年收租三千石。”
人群哗然。
一个年轻书生挤上前,指着卷轴上的地契编号:“这……这是我家乡的书院!去年我们交了束修,说是有新先生来授课,结果连个影都没见着!原来钱都被拿去填了私囊!”
又有一人怒道:“我妹妹考了两次都没过,不是因为她笨,是因为名额早就被顶替了!你们自己占着资源,还不许别人争一条活路!”
周崇安脸色煞白,后退两步,却被身后的百姓堵住去路。
沈知微没有看他,而是再次闭眼。
心镜再度开启。
这一次,她扫向另一名站着的老儒。那人须发皆白,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口中念着“纲常不可废”。
心声浮现:【完了……我在清河屯的贿银账本还在书房暗格,若被翻出来,必死无疑】
三秒结束,提示音再响:【使用次数 2,剩余六次】。
她睁开眼,语气平淡:“还有谁,在背后藏着比这些学子更不堪的东西?”
没人回答。
先前聒噪的儒生一个个低下了头。有人悄悄往后退,有人低头盯着鞋尖。
寒门学子越聚越多。他们大多是昨日宫门外报名的人,听说西市出事,便自发赶来。
林素娥也在其中。她站在前排,手里仍抱着那本旧书,声音发颤:“我们不是要抢男人的饭碗。我们只是想有个机会,靠自己的本事活下去。”
“我娘是接生婆,救过三十多个孩子,可到死都没人叫她一声‘医者’。”另一个女孩抹着眼泪,“我要考医官,我不想将来我的女儿也只能偷偷背药方!”
“我们支持新政!”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紧接着,数十人齐声高呼:“严惩贪官!支持新政!”
声音如潮水般涌起,震得街边摊贩纷纷收摊关门。
周崇安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饶命!”他额头抵地,声音发抖,“下官一时糊涂,被私利蒙心,愿当众认罪,交还田产,退还历年所得……只求留一条性命!”
沈知微低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个人只是冰山一角。背后还有更多人借“礼法”之名,行自保之实。他们怕的不是女子掌权,是权力不再只属于他们。
但她今天不需要挖出所有人。
只需要砍断一只手臂,让其余人看清代价。
她转向御史台官员:“此人已自首,按律收押,查实赃款,公示三日。”
“遵旨!”官员领命,两名差役上前将周崇安架起。
临走时,他回头看了沈知娥一眼,眼里全是恨意。
沈知微不动。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一个老农走上前,粗糙的手攥着草帽:“娘娘……我们乡下人不懂大道理。但我们知道,谁让我们有活路,谁就是好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