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踏入偏殿时,贵妃正伏在地上咳血。她双唇青紫,指尖抽搐,每一次喘息都像刀刮过喉管。殿内烛火被夜风带得晃动,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沈知微站在香案旁,手中瓷瓶未放,目光落在贵妃身上。她没有后退,也没有靠近,只是静静站着,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幕。
贵妃忽然抬起眼,死死盯住她,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是你……换的佛像……你早知道有毒……故意让我碰它!”
这话一出,四周宫人皆惊。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就连刚进殿的裴砚,脚步也顿了顿。
沈知微依旧不动。她垂眸看了贵妃一眼,系统悄然启动——三秒静默。
【我不能死……只要咬死是她……陛下就会疑她……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拖她下水……】
心声入耳,她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随即抬眼,迎上裴砚的目光。
“陛下。”她声音不高,却清晰传至每个人耳中,“这根针,您可愿亲自查验?”
她将瓷瓶递出。一名内侍接过,快步呈上前。裴砚接过,指尖触及冰凉瓷面,眉头未松。
他抽出银刀,轻轻撬开佛像底座残片。木屑剥落间,一根细针显露出来,尾端极细微处,刻着一个阴文“裴”字。
裴砚瞳孔一缩。
他盯着那字片刻,忽然冷笑一声,抬头扫视众人:“七弟好手段。送礼不成,便让旁人替他偿命?连自己人都能舍,真是半点情分也不讲。”
殿内鸦雀无声。
贵妃脸色骤然扭曲,还想张口,却被一阵剧烈呛咳打断。她整个人向前扑去,呕出大口黑血,溅在青砖上,触目惊心。
“不……不是我……”她挣扎着摇头,眼神涣散,“不是我要争……是她……她抢……她害我……”
话未说完,身子猛地一僵,头一歪,再不动弹。
太医上前探脉,片刻后摇头:“回陛下,贵妃……已然薨逝。”
裴砚沉默片刻,挥手:“抬出去,按礼制安葬。”
内侍上前,用素布裹起尸身,抬离偏殿。脚步远去后,殿内只剩烛火轻响。
沈知微低头看着空了的锦盒,指尖微微收紧。她没说话,也没动。
裴砚转身走向她,步伐沉稳。他在她面前站定,目光从她苍白的脸滑到仍握在手中的瓷瓶。
“你一直都知道?”他问。
“我知道佛像有问题。”她抬眼,“但我不知道她会去碰。”
“那你为何要移走原像?”
“若我不动,毒针发作时,所有人都会说是我监管不力,纵容凶器流落。可一旦它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反而能逼出幕后之人。”她顿了顿,“我只是给了真相一个浮现的机会。”
裴砚盯着她,良久未语。忽然,他伸手,将她拉近一步,揽入怀中。
沈知微身体微僵,却没有挣开。
“可吓着了?”他声音低沉,贴着她耳边响起。
她轻轻摇头:“没有。”
“你总是这样。”他嗓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什么事都自己扛,一句话不说,就把局布好了。你以为我不懂你的心思?”
她没答,只是将瓷瓶递给他:“这根针,留着吧。下次他再动手,不必再等有人送命。”
裴砚接过,攥紧在掌心。金属边缘刺入皮肉,他却恍若未觉。
“你信我?”她忽然问。
“不信你,我还能信谁?”他反问,语气里竟有几分笑意,“满朝文武,哪个不是看风向行事?只有你,敢当着所有人面指着他说‘是你’。”
“可贵妃临死前指认我。”
“她恨你,因为她蠢。”裴砚淡淡道,“她以为争宠就是全部,却不知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野心。而你——”他顿了顿,目光深了几分,“你从不为虚名出手,每一次,都是为了活下去。”
沈知微心头微震。
她仰头看他,烛光落在他眉骨上,投下一小片暗影。那张向来冷峻的脸,此刻竟透出一丝倦意。
“接下来呢?”她问。
“封锁消息。”他说,“今夜之事,不准外传。佛像一事,记作‘意外损毁’。贵妃因旧疾突发,医治无效。”
“裴昭那边?”
“他会知道。”裴砚嘴角微扬,“但他不会动。因为他清楚,只要他现在跳出来喊冤,就等于承认那枚‘裴’字是他所刻。”
沈知微点头。
她缓缓松开手,瓷瓶已不在掌中。袖口空荡,却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重量。
“你累了。”裴砚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痕,“回去歇着。”
“我想再待一会儿。”她说,“等天亮。”
裴砚没再说什么,只将她往身边带了带,让她靠得更稳些。他的手臂有力,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竟有些暖意。
外面风渐歇,殿内烛火不再摇曳。远处传来更鼓声,五更将至。
沈知微望着香案上那尊摔裂的佛像,底座缺口处仍残留着一点蓝光,在晨色未启的昏暗里,幽幽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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