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透,凤仪宫的烛火尚未熄灭。沈知微坐在案前,指尖轻点那张烧焦边缘的残纸,目光落在“三月初七,夜半,棺出西角门”一行小字上。她未动声色,只将纸页收入袖中,起身整理衣襟。
外殿传来急促脚步,宫人低声禀报:“宗人府急报,九王爷昨夜自尽,尸身已入棺。”
她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随即垂眸,声音低缓:“本宫即刻前往吊唁。”
马车驶出宫门时,晨雾正散。她靠在车厢内壁,闭目养神,实则悄然启动“心镜系统”。三秒时限如刃划过,无声无息,却足以斩开谎言。
宗人府停尸房内,棺椁静置堂中。她缓步上前,执帕掩面,似悲难抑。靠近棺木那一刻,系统骤然震动——
【待本王脱身,必取她项上人头】
心声来自棺中。
她指尖微收,眼底寒光一闪而逝。再抬眸时,已是泪痕未干的模样。
“王爷虽罪无可赦,终究是天家血脉。”她哽咽道,“不可薄葬。”
她当众下令,以亲王礼入殓,并特批赐予明黄龙袍一袭,称“手足之情,不容轻慢”。
身旁官员面面相觑,无人敢言。有人欲劝,却被同僚暗中拉住袖角。
她转身离去,步履沉稳,未再多看那口棺材一眼。
回宫途中,她在车内写下一道密令,交由心腹:“北境伏兵即刻待命,凡有异动,紧盯西陲三关,不得放一人出境。”
午时,朝会之上。
裴砚端坐龙椅,目光扫过群臣。沈知微立于侧席,神色平静。
“九弟已逝。”裴砚开口,声音低沉,“旧事不必再提。”
此言一出,满殿默然。
她微微低头,仿佛只是听旨的妃嫔。唯有指尖在袖中轻轻掐了一下掌心,提醒自己不可松懈。
当夜,西角门外传来轻微动静。一辆不起眼的丧车缓缓驶出,由四名黑衣人护送,直奔城西荒岭。
凤仪宫书房内,沈知微披衣而坐,面前摊开一张边境布防图。她盯着地图上标注的三处隘口,久久不语。
子时刚过,快马加鞭的密报送达——
“假尸运出,真身已离京,行踪锁定。”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放行。”
随后吹熄烛火,独自立于窗前。夜风拂面,她望着乾元殿方向依旧亮着的灯火,轻轻吐出一口气。
裴昭逃了。
这才是她要的结果。
三日后,北境急报传回。
裴昭携残部潜至雁门关外二十里处,意图绕道突厥旧道进入北狄。守军依令不动,直至叛军尽数踏入埋伏圈。
一声号令,万箭齐发。
战鼓震天,火把连成一片长蛇,将夜色撕裂。裴昭座下战马被射倒,亲信死伤殆尽。他本人左肩中箭,右腿被绊马索拖拽摔落山石间,当场被擒。
捷报飞驰入京。
沈知微正在凤仪宫批阅各地折子,见密使跪地呈上战报,接过时手指稳如磐石。
她逐字看完,唇角微扬,却未笑出声。
“誊抄三份。”她吩咐,“一份送乾元殿,一份贴于午门,一份焚于太庙。”
宫人领命退下。
她独自坐在灯下,取出那张残纸,与新到的战报并排铺开。两相对照,脉络清晰——从户部账目疑点,到账册附件中的隐秘记号,再到今日裴昭被捕,整条线终于闭环。
她提笔,在战报空白处批下八字:“押回京师,交有司议罪。”
笔锋收束,墨迹未干。
窗外忽有鸟鸣掠过檐角,惊起一片碎瓦落地之声。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灰羽雀振翅飞远,像是受了什么惊扰。
她不动,只将手中毛笔搁下,换了一支更细的紫毫,重新展开一份密折。
这是裴昭旧部供出的名单,牵涉六部官员十一人,地方将领三人,另有两名宗室子弟涉案。
她逐一勾画,标记轻重缓急。对其中一人,她停顿片刻,最终圈出名字,旁注:“查其母族往来书信,溯其银钱流向。”
做完这些,她唤来心腹宫人,低声交代:“明日早朝前,将这份名单副本置于御案左侧。”
那人应声退下。
夜更深了。
她揉了揉额角,起身踱步至屏风后,换下外袍,披上一件素色斗篷。复又回到案前,翻开一本看似寻常的《女训集注》,从中抽出一页薄笺。
上面写着一行新情报:“西角门守卫轮值记录已被篡改,原当值者失踪两日。”
她盯着这行字,眼神渐冷。
裴昭能顺利脱身,绝非偶然。有人在狱中替他调包尸体,有人在城门放行丧车,更有人提前清除了值守痕迹。
这不是一个人的阴谋,而是一张网。
她将薄笺投入铜盆,点燃。火焰跳跃,映得她半边脸明半边脸暗。
火光熄灭后,她并未立刻离开。
而是取出一枚小巧铜印,按在一张空白纸上。印文显现四个字:**凤令如诏**。
这是她近日才启用的新印,仅限极密事务调动内廷暗线所用。连裴砚也未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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