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飞机穿透平流层,在蔚蓝的天幕下划出一道笔直的白线。
机舱内,陆砚深闭目靠在座椅上,眉心紧蹙,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冷的边缘。
屏幕上是南亭镇的卫星地图,那个临海的小点,像一枚投入他死寂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前所未有的焦灼涟漪。
他一遍遍推演着抵达后的情景,该如何开口,该如何面对她可能出现的、任何一种反应——冷漠、憎恶,或是他最恐惧的,彻底的漠然。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每一秒都像是在啃噬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他必须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然而,就在他于万米高空之上,与时间和自己的悔恨赛跑时,在地面上那个阳光明媚、海风湿润的小城里,另一张无形的网,正悄无声息地,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浑然不觉的沈清弦罩去。
南亭镇的午后,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惬意。阳光透过高大的棕榈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沈清弦提着帆布购物袋,刚从镇中心的小超市里走出来。
袋子里装着今晚准备给民宿客人尝试的新鲜海鱼和一些时令蔬菜。海风拂过面颊,带着咸腥却令人安心的味道。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她只是“拾光民宿”那个安静能干的老板娘,或者,偶尔帮工的“弦姐”。
她沿着熟悉的青石板路,朝着民宿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着。路两旁是低矮的、刷着白墙的民居,偶尔有三角梅从院墙里探出头,开得热烈奔放。几只土狗在巷口晒太阳,看到她,懒洋洋地摇摇尾巴。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安宁,祥和。
她甚至心情不错地在一个水果摊前停下,挑了几个熟透的芒果。摊主是位热情的阿婆,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和她闲聊了几句天气。沈清弦微笑着应和,付了钱,将金黄的芒果轻轻放进袋子里。
她不知道,就在街角对面那家生意冷清的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两个穿着普通、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目光如同潜伏的毒蛇,正透过半开的窗户,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
“就是她?”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压低声音,对着耳麦确认。
“没错,和目标照片一致。‘拾光民宿’的老板娘,经常这个时间点出来采购。”耳麦里传来沙哑的回应。
“盯紧点。老板说了,要抓活的,而且要干净利落,不能惊动任何人,尤其是……陆砚深那边可能已经派过来的人。”
“明白。她回去的路有一段靠海的小巷,人少,适合动手。”
“等她走到那段路。听我指令。”
简短的交流结束,茶馆二楼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那两道目光,却像黏腻的阴影,始终不远不近地缀在沈清弦身后。
沈清弦对此毫无察觉。她提着逐渐有些分量的购物袋,拐进了那条通往民宿的近路——一条沿着海岸线修建的、相对僻静的小巷。一边是斑驳的石墙,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另一边,则是低矮的护栏,护栏外就是礁石和蔚蓝的大海。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规律而舒缓,掩盖了某些不寻常的动静。
她习惯性地走在靠海的一侧,享受着带着水汽的凉风。心里盘算着晚上的菜单,清蒸海鱼要配什么料汁,芒果是不是可以做成餐后甜点。她甚至轻轻哼起了一段不知名的调子,是前几天从民宿客人那里听来的当地小曲。
这种久违的、近乎松弛的状态,让她降低了对周遭环境的警惕。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那辆原本慢速行驶的银灰色面包车,突然加速,悄无声息地逼近。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被海浪声完美地吞没。
车内,刀疤脸对着耳麦发出指令:“准备。前方拐弯处,没有监控。”
沈清弦走到巷子的一个拐角,正准备转弯。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身后那辆面包车加速的异常,一种久违的、源于三年前那些可怕经历的本能警觉,像一根细小的冰刺,骤然扎了一下她的神经。
她下意识地顿住脚步,猛地回头。
银灰色的面包车已经几乎贴到了她身后,车门滑开一道缝隙,里面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有晃动的人影。
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就在她瞳孔收缩,身体即将做出反应的前一刻,面包车却突然一个急刹,停在了她身边不到一米的地方。车门“哗啦”一声完全滑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沈清弦能看到车内坐着两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看不清脸,但能感受到那种毫不掩饰的、带着恶意的注视。她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购物袋的提手被她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发白。
要跑吗?
往哪里跑?
呼救?这条巷子平时午后几乎没人!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然而,预料中的粗暴拖拽并没有立刻发生。副驾驶座上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只是隔着车窗,用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审视货物般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似乎还勾起一抹古怪的、带着嘲弄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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