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到来和她那几声意味深长的叹息,像几缕微弱的风,吹过我内心那片冰封的死水,却终究未能掀起任何波澜。她离开后,我继续着机械的擦拭工作,直到将整条玻璃廊道擦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像一面巨大的、映照出我空洞身影和更加空洞内心的镜子。
傍晚,我回到那间狭小的保姆房,反锁上门。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立刻包裹上来。我没有开灯,任由昏暗的光线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在房间里切割出模糊的阴影。我靠在门板上,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从灵魂深处弥漫出来的、浸透骨髓的倦怠。
一天,又这样过去了。没有意外,没有希望,只有按部就班的麻木和无处不在的监视。胸口那张汇款单的副本,似乎已经和我的皮肤长在了一起,那份灼热感也变得习惯,成了我麻木躯体上一块无法忽视却又无法祛除的烙印。
我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宅邸其他角落的细微声响,能听到自己缓慢而沉重的心跳,还能听到……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断断续续的震动声。
起初,我以为是错觉,是过度疲惫产生的耳鸣。但那震动声很有规律,嗡嗡……嗡嗡……像一只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的蜜蜂,在徒劳地撞击着壁垒。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这个房间里。
我猛地抬起头,在昏暗中警惕地环顾四周。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但确实存在。它来自……床的方向。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我屏住呼吸,仔细辨认。声音是从床板底下传来的!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颤抖着手,摸索向床板与地面之间那条狭窄的缝隙。我记得,那里有一个极其隐蔽的、连周姨日常打扫都不会注意到的角落,是我藏匿那部备用旧手机的地方——一部早已淘汰的、没有任何智能功能的、只能接打电话和收发短信的老式诺基亚手机。那是父亲当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也是我破产后唯一偷偷保留下来、藏匿至今的私人物品,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顾怀瑾的。
难道……
我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的、长方形的硬物。是它!它在震动!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从缝隙中抠出来,冰冷的金属外壳握在手里,带来一种不真实的触感。屏幕上,幽蓝的背景光闪烁着,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来自一个没有存储名字、却早已刻在我脑海深处的号码。
顾怀瑾!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我?距离我们上次极其短暂且隐秘的接触,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那条可能通往真相的线,已经彻底断了。
强烈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触碰的希望,像两条毒蛇,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恐惧于这联系可能带来的风险——如果被陆砚深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希望于……他或许真的查到了什么?关于那张汇款单?
我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按下了读取键。
幽蓝的屏幕上,文字一行行显现出来,简短,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视网膜上:
“清弦,你上次提及的三年前那笔汇给沈伯父的款项,我查到一些线索。”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猛地收缩。他果然……在查!
“指向一个中间账户和可能的资金挪用。”
中间账户!资金挪用!
这几个字,像闪电一样劈开了我脑海中混沌的迷雾!那张汇款单是真的!陆砚深确实汇了钱!但这笔钱,没有直接到达父亲手中,而是经过了一个“中间账户”,并且可能被“挪用”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父亲可能至死都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意味着沈家的破产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意味着……陆砚深当初的汇款,或许并非我所以为的“分手费”或“羞辱”,而是……别的什么?但他后来为何又如此恨我?是因为他也以为这笔钱到了父亲手里,而父亲依旧失败了?还是因为他发现了资金被挪用,却将账算在了我的头上?
无数个疑问,像沸腾的开水,在我脑中疯狂翻滚。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惊人可能性,让我头晕目眩,几乎握不住手机。
短信的最后一句,更是将这种紧张和抉择推向了顶点:
“具体情况复杂,见面详谈?”
见面!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一缩。
风险!巨大的风险!
在陆砚深如此严密的监视下,我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被发现。与顾怀瑾见面,一旦暴露,无异于自寻死路。陆砚深会如何震怒?他会如何解读这次见面?是坐实我“勾结外人”?是证明我“贼心不死”?等待我的,恐怕不仅仅是更严厉的禁锢,可能是……万劫不复。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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