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的储藏室里,仿佛失去了流动的意义。我瘫坐在冰冷的尘埃中,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那阵足以将人撕裂的、由极致的震惊和混乱引发的剧烈颤抖,终于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下来,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但大脑,却像一台被强行重启后、依旧运行着危险程序的电脑,在短暂的空白和死机后,开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转速,重新处理着那个颠覆性的信息。
“陆砚深……汇款……沈氏集团……”
这几个关键词,像生锈的齿轮,在我僵硬的思维中,发出“咔哒、咔哒”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艰难地、却又不可阻挡地开始啮合、转动。
一个被我强行压抑、不敢触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破土而出的毒蕈,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悄然探出了头——
如果……
如果这张汇款单是真的。
如果陆砚深确实在沈家最危急的时刻,汇出了这笔足以扭转乾坤的巨款。
那么……
我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支撑着我承受这三年屈辱的、最根本的“事实”之一——陆砚深在我家危难时冷眼旁观、甚至可能落井下石——是不是……从根基上就错了?
这个认知,不像刚才那记重锤般猛烈,却更像一道无声的、却足以劈开混沌的闪电,骤然划破了我内心那片被恨意和委屈笼罩了三年的、浓稠的黑暗。
光芒刺眼,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另一种更加复杂、更加令人心悸的……战栗。
所以……
他当年,并不是见死不救?
这个问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死水般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扩大、且越来越汹涌的涟漪。
我猛地想起,在父亲公司彻底崩塌前,确实有过那么一段极其短暂、几乎像是回光返照般的“缓和期”。大约也就是在破产宣告前一周左右。那时,家里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氛似乎淡了一点点,父亲紧锁的眉头偶尔会松开片刻,甚至有一次,我深夜路过书房,还听到他在电话里,用一种带着微弱希望的语气对谁说:“……如果这笔资金能及时到位,或许……或许还能再争取一点时间……”
当时,我沉浸在自身的痛苦和与陆砚深决裂的悲伤中,并未深想。只以为是父亲不甘心的垂死挣扎,或者是从某个疏远的远亲那里争取到了一丝渺茫的援助。而且,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很快就被后续更凶猛的债务危机彻底扑灭,再也无人提起。
现在,将那个时间点,与手中这张汇款单上的日期重合……
难道……父亲当时电话里提到的那笔“资金”,指的就是陆砚深汇出的这一笔?!
这个联想,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记忆中那个被我忽略的角落,却也带来了更深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迷雾。
如果钱到了……
如果陆砚深真的伸出了援手……
为什么沈家最终还是无可挽回地破产了?
这笔巨款,去了哪里?
为什么父亲至死都没有提起过一个字?以父亲当时对陆砚深的怨怼(他以为陆砚深在我家落魄时抛弃了我),如果收到了这笔钱,他不可能不告诉我,甚至可能会视为一种羞辱而拒绝。可如果没收到……那这笔钱,在汇出后,又遭遇了什么?
是银行流程出了问题?是被什么人半路截胡?还是……遇到了更可怕的、连这笔钱都无法抵挡的黑手?
无数种可怕的猜测,像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一种微弱却无比顽固的、名为“希望”的火苗,竟然也开始在心底最深处,怯生生地、试探性地……窜动起来。
这希望,并非针对沈家的起死回生——那已是无法改变的过去。这希望,是针对……陆砚深。
针对我对他的认知,针对我们之间那看似铁板一块、由恨意浇筑的关系。
如果……如果他并非我一直以为的那个、在我家落难时冷血无情、甚至踩上一脚的卑鄙小人。
如果……他曾经在我“背叛”他之后,依然试图暗中拉沈家一把。
那么,这三年来,他施加在我身上的所有报复、折磨、羞辱……其背后的动机,是不是就变得……完全不同了?
我一直以为,他恨的是我的“背叛”,以及沈家的“落魄”带给他的某种牵连或耻辱。所以他的报复,是强者对弱者的碾压,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践踏。我虽然痛苦,但在某种扭曲的逻辑下,我甚至能够“理解”这种恨。
可如果,他曾经试图救助沈家……
那他恨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他恨的,并非沈家的破产本身?
难道……他恨的,仅仅是我?是我沈清弦这个人?是我当年的离开?是我在他伸出援手(如果他以为我知情)后,依然“背叛”了他的这种行为?
甚至……一个更可怕、更荒谬的念头浮现出来:他会不会以为,这笔钱是我和父亲联手策划的一场骗局?以为我当初的离开和索要分手费,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针对他和他的财富的阴谋?所以他后来的报复,才会带着那种被深深欺骗、被彻底愚弄后的、近乎绝望的愤怒和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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