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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瓦巷里的向阳花 第60章 向阳而生的周岁

作者:祢猜我猜你猜不猜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03 12:24:30

简易板房区的冬日,吝啬的阳光穿透灰蒙蒙的云层,在冰冷的泥地上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斑。寒风卷着细碎的沙尘,呜咽着钻进糊着破纸的窗缝,带来刺骨的湿冷。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煤球燃烧的呛人烟气,混合着冻土返潮的腥涩味道。然而,在青瓦巷7排3号这间灰白色的板房里,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流,正悄然对抗着外界的严寒。

墙角那方“光光的家”,三块青瓦沉默如初,刻痕深邃。上方墙壁上,苏卫民用蜡笔涂抹的巨大橘红太阳,色彩虽已有些剥落暗淡,却依旧咧着永不疲倦的笑容,无声地照耀着这片小小的天地。今天,是晓光来到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在舅舅们用血泪和生命构筑的堡垒中挣扎存活下来的,第一个整年。

没有红绸,没有鞭炮,更没有宾客盈门的热闹。只有灰泥墙的冰冷,水泥地的坚硬,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贫瘠气息。但在这片灰暗的底色上,舅舅们正笨拙而全心地,试图为他们的“光光”,点亮一豆属于周岁的微光。

苏建国佝偻着背,坐在冰冷的小板凳上。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指,正极其专注地、一针一线地缝制着晓光那件新袄的最后几针。袄子是用李红梅给的厚实布头拼接而成,里子絮着薄薄的旧棉絮,虽然针脚粗大歪扭,像丑陋的蜈蚣爬行,却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和微末的希望。他深陷的眼窝里布满血丝,目光却异常沉凝,落在袄子前襟上——那里,他用一小块从卫民“交易”得来的、褪了色的红布头,极其艰难地、歪歪扭扭地缝上了一朵小小的、五瓣的花。这是他贫瘠世界里,能给晓光唯一的、关于“喜庆”的象征。

“光光…新袄…好了…” 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完成重大使命般的释然和微弱的喜悦,布满风霜的脸上,那深刻的皱纹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他将缝好的袄子仔细地、珍重地套在晓光身上。厚实的棉布裹住晓光瘦小的身体,虽然依旧显得宽大,却隔绝了刺骨的寒意。晓光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胸前那朵小小的红布花,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想去抓。

苏卫东靠门站着,高大的身躯如同一道沉默的壁垒,赤红的双瞳习惯性地扫视着门外,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但当他的目光扫过穿着新袄、胸前缀着小红花的晓光时,那冰冷的警惕似乎被冲淡了一瞬。他那只完好的左手,一直插在破棉袄的口袋里。此刻,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郑重,将手抽了出来。粗糙宽大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两个小小的、颜色格外红润的熟鸡蛋!蛋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他昨天在工地结束最后一个重活后,用口袋里仅剩的两枚硬币,在工棚外一个偷偷做小买卖的老农那里换来的。他记得李老师说过,孩子过“长尾巴”(周岁),吃红鸡蛋吉利。

他高大的身影走到晓光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高度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感。赤红的双瞳里努力压抑着惯常的戾气,试图挤出一点温和。他将那两个红鸡蛋极其小心地、轻轻地放在晓光裹着新袄的小膝盖上。

“光光…吃蛋…” 他喉咙里滚出嘶哑而干涩的字眼,紧抿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僵硬却无比真实的弧度。这是他所能表达的、最朴素的祝福。

晓光看着膝盖上两个圆滚滚、红彤彤的东西,乌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伸出小手,好奇地摸了摸光滑的蛋壳,小脸上露出惊奇的笑容:“蛋…蛋…红!”

苏卫民早已按捺不住巨大的兴奋!他像只快乐的小狗,在狭小的屋子里转着圈。他红肿的眼睛亮得惊人,沾满蜡笔灰和泥污的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他从他那堆“宝贝”里翻找出几截最短、颜色最鲜艳的蜡笔头残骸——红的,黄的,绿的。又跑到灶台边,拿起大哥刚烙好的、准备当“长寿面”替代品的一小块硬邦邦的玉米面饼子。

他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就在晓光旁边,布满冻疮的手指捏着蜡笔头,极其专注地在那块灰黄色的面饼上涂抹起来!他用红色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代表太阳,用黄色画出几道芒线,用绿色在周围画了几个爆炸般的小点代表“果果”。一个色彩鲜艳、充满童趣的“生日蛋糕”,在粗粝的面饼上诞生了!

“光光…生日…糕!” 卫民献宝似的将涂满颜色的面饼举到晓光面前,嘶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破音,“吃!…甜!” 他指指面饼,又指指墙上那个巨大的橘红太阳,仿佛他画的蛋糕和太阳一样,能带来光明和快乐。

晓光看着眼前色彩斑斓的面饼,又看看膝盖上的红鸡蛋,再看看卫民哥哥兴奋的笑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嘴里发出清脆的“咯咯”笑声,小手胡乱地挥舞着:“蛋!糕!甜!”

这小小的、由粗陋物质和笨拙爱意堆砌的“仪式”,让灰白色的板房内充满了难得的、脆弱的暖意。苏建国布满风霜的脸上,那点艰难的笑意终于清晰了些。苏卫东紧抿的嘴角,那抹僵硬的弧度似乎也柔和了一丝。苏卫民更是开心得手舞足蹈。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熟悉的、轻轻的敲门声。

笃笃笃。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瞬!苏建国佝偻的背脊猛地一僵!深陷的眼窝里掠过一丝本能的警惕!苏卫东高大的身躯瞬间绷紧,赤红的双瞳锐利如刀,闪电般扫向门口!那只完好的左手几乎条件反射地按在了腰间!

“是我,李红梅。” 门外传来刻意压低、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女声。

紧绷的空气骤然一松。苏建国深吸一口气,挣扎着压下心头那点因“赵铁军”而滋生的草木皆兵,佝偻着背去开门。

门开了。李红梅裹着半旧的藏蓝色棉大衣站在清冷的晨风里,手里拿着一个用干净手帕包着的小包。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屋内——穿着新袄、胸前缀着小红花的晓光,膝盖上的红鸡蛋,卫民手里那个涂得花花绿绿的面饼“蛋糕”,以及苏建国布满疲惫却努力温和的脸,苏卫东眼中尚未褪尽的警惕,还有卫民脸上纯粹的傻笑。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头翻涌。同情,心酸,还有一丝…被这份困苦中顽强绽放的温情所触动的柔软。她锐利的目光在苏建国布满冻疮、还沾着线头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孩子今天…满周岁了吧?” 李红梅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少了平日的公事公办,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温度。她没等回答,直接将手里的小包递了过来,“拿着。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供销社分的劳保香皂,切了半块。给孩子…洗洗新衣裳,也…洗洗手脸,干干净净的。” 她的目光落在晓光胸前那朵歪歪扭扭的红布花上,声音不自觉地又软了一分。

苏建国布满冻疮的手有些颤抖,接过了那个带着淡淡皂香的小包。粗糙的指腹触碰到手帕细腻的布料,一种异样的暖流顺着指尖蔓延。他喉咙发紧,嘶哑地挤出一句:“…谢谢…李同志…”

李红梅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建国佝偻却挺直了一分、正珍重地捧着香皂的身影,又看了看屋里那虽然简陋却充满心意的“生日”场景,眼底深处那点复杂的情绪沉淀为一种更深的、无声的动容。她裹紧棉大衣,转身快步走进了寒风里,背影带着一丝仓促,仿佛怕自己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门关上了。那半块带着清香的香皂,像一枚小小的暖玉,静静躺在苏建国粗糙的掌心。他佝偻着背,默默地将它放在灶台边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然后,他布满风霜的脸上重新凝聚起温和,走到墙角青瓦旁,缓缓蹲下身。

“光光…来…” 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虔诚的温柔。他伸出布满老茧的大手,极其小心地将晓光从地上抱起来,让她站在铺着蓝色塑料布的地面上,就在那三块刻着“光光的家”的青瓦前方。

苏卫东和苏卫民也围了过来,一左一右,如同沉默的守护神和快乐的使徒。

简陋的“抓周”开始了。

苏建国将代表着他们所有“家当”和期望的几样东西,极其郑重地、一字排开在晓光面前的塑料布上:

* 一块边缘粗糙、带着冰冷刻痕的青瓦碎片(代表“家”)。

* 苏卫东给的那两个红润的熟鸡蛋(代表温饱)。

* 苏卫民用蜡笔涂得花花绿绿的玉米面饼(代表快乐)。

* 一小截用旧布条缠着的、苏卫东磨得光滑的小木棍(代表舅舅们的手艺\/守护)。

* 还有那半块散发着清香的香皂(代表李红梅送来的洁净与微光)。

晓光穿着新袄,胸前的小红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地上这排奇怪的东西,小脸上满是懵懂和跃跃欲试。她看看大舅鼓励的眼神,看看二舅沉默的注视,再看看三舅兴奋的笑容。

小小的身体微微前倾,肉乎乎的小手带着婴儿特有的好奇和力量,毫不犹豫地伸了出去!

她的小手,越过了红润诱人的鸡蛋,越过了色彩斑斓的面饼,越过了光滑的小木棍,甚至越过了那散发着清香的香皂……

最终,稳稳地、一把抓住了最边上那块——冰冷、粗糙、边缘带着深深刻痕的青瓦碎片!

“家!” 晓光清脆的、带着水音的童音响起,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字!她的小手紧紧攥着那块青瓦,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抓住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轰——!

苏建国佝偻的背脊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巨雷劈中!深陷的眼窝瞬间睁大!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惊!难以言喻的酸楚!巨大的心酸!还有一种被这懵懂选择狠狠刺中的、深入骨髓的痛!

家…

这块来自废墟、浸透血泪、刻着“光光的家”的青瓦…

这就是光光的选择?这就是她小小世界里,最珍贵的东西?!

一股巨大的热流混合着无法形容的悲恸,猛地冲上他的鼻尖和眼眶!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顺着他布满沟壑的脸颊滚滚而下!他布满冻疮的大手猛地捂住脸,压抑的、沉重的呜咽声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是为晓光抓周抓到“家”的欣慰?还是为这“家”背后所承载的、过于沉重和艰辛的命运而心碎?或许,兼而有之。

苏卫东赤红的双瞳死死盯着晓光手里那块冰冷的青瓦,再看向大哥捂脸痛哭、佝偻颤抖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暴戾和无法言喻心酸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他紧握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是恨!恨这该死的世道!恨那个抛妻弃女的畜生!恨自己无法给光光一个真正的、温暖的家!让她只能抓住这块冰冷的瓦砾!这巨大的愤怒让他几乎要失控地咆哮出来!

“家…光光的家…好!” 苏卫民嘶哑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兴奋响起!他指着晓光手里的青瓦,又用力地拍着自己沾满蜡笔灰的胸膛,红肿的眼睛亮得惊人,“卫民…画的太阳…在!…金刚…保护!…永远在!” 他完全不懂大哥的痛哭和二哥的暴怒,他只看到光光抓住了“家”,抓住了他和哥哥们一起守护的地方!这让他无比自豪和满足!

晓光被大舅突然的痛哭吓住了!她攥着那块冰冷的青瓦,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无措。小小的孩子不明白大舅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她看看手里抓着的青瓦,又看看痛哭的大舅,再看看暴怒的二舅和兴奋的三舅…

巨大的不安和委屈瞬间攫住了她!小嘴一瘪,“哇——”地一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小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颤抖着。

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苏卫东胸中翻涌的暴戾怒火!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赤红的双瞳里那骇人的戾气如同被狂风吹散!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晓光面前!那只布满厚茧、沾着铁锈和泥土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慌乱和笨拙的温柔,极其小心地、却无比稳固地将哭泣颤抖的晓光连同她手里那块冰冷的青瓦一起,抱进了怀里!

“光光…不哭…” 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和变调,努力想安抚,却因为巨大的无措而显得更加生硬。他那只完好的左手,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拍着晓光的后背,动作僵硬得像块木头。赤红的双瞳里充满了心疼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笨拙。

“二舅…” 晓光哭得小脸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小小的身体在苏卫东僵硬却宽阔的怀里一抽一抽。她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睛委屈地看着苏卫东那张因焦急而显得更加凶戾的脸,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依赖,清晰地喊出了那个让她感到安全的称呼。

“二舅在!” 苏卫东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赤红的双瞳死死盯着晓光委屈的小脸,紧抿的嘴角极其艰难地、用力地向上扯动,试图形成一个安抚的弧度。那笑容扭曲而怪异,却充满了铁汉最笨拙的柔情和守护的誓言,“二舅在!…光光不怕!…家…在!”

他笨拙地摇晃着怀里的晓光,用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尽管动作粗粝得像砂纸。他的怀抱僵硬如铁,却成了晓光此刻最坚实的避风港。晓光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了委屈的抽噎,小脑袋埋在他沾满尘土和铁锈味的破棉袄领口,小小的身体紧紧依偎着。

苏建国终于从巨大的悲恸中挣扎出来。他布满泪痕的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干涸的土地被泪水冲刷。他佝偻着背,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苏卫东身边。布满冻疮和老茧的大手,带着一种无言的沉重和抚慰,极其轻柔地、落在了晓光细软的头发上,也落在了苏卫东紧绷如铁的手臂上。

苏卫民也凑了过来,学着二哥的样子,伸出沾满蜡笔灰的手,小心翼翼地拍着晓光的后背,嘶哑地哄着:“光光…不哭…太阳…笑…”

昏黄的煤油灯光,在冰冷的板房内摇曳。

墙角青瓦旁,晓光攥着那块冰冷的瓦片,在二舅僵硬却安全的怀抱里沉沉睡去,小脸上泪痕未干。

苏建国佝偻着背,布满泪痕的脸上是沉静下来的、磐石般的守护。

苏卫东抱着晓光,如同抱着稀世珍宝,赤红的双瞳在阴影里静静燃烧。

苏卫民蜷缩在脚边,抱着他的“金刚”石头,发出低低的鼾声。

周岁已过。

抓周抓到的“家”,冰冷而沉重。

但在这片灰暗的冻土之上,三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和一个攥着瓦片沉睡的婴孩,用他们笨拙却滚烫的守护,无声地宣告着“光光的家”向阳而生的不屈意志。纵使前路荆棘,此心向光,此家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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