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古：虚空纪元 第51章 血泪罗盘

当右眼那狂暴的能量潮汐渐渐退去，只留下阵阵灼痛和深入骨髓的虚脱时，纪川的视野终于勉强清晰了一些。他艰难地在浑浊不堪的池底转动眼球，灵视能力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扭曲、蠕动、散发着无尽恶意的混沌能量流。

就在一片被腐蚀得奇形怪状的金属残骸和凝固的、如同沥青般的污物之间，一点微弱的、异常纯净的白色光华，如同绝望深渊中唯一的一颗星，固执地闪烁着，吸引了他全部的意识。

那光芒源自一个手提箱大小的物体，它被掩埋了大半，但暴露出的部分却纤尘不染，与周围极度的污秽形成了极其刺眼的、近乎神圣与亵渎对立的对比。粘稠的、带有强腐蚀性的废料液流经它时，竟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柔和地滑开，无法沾染分毫，仿佛它置身于另一个纯净的时空。

纪川心中一震，求生的本能和那被真相刺痛后残存的理智催促着他。

他忍着左腿撕裂般的剧痛，挣扎着向那点白光靠近。每前进一寸，都耗费着他所剩无几的力气，废料池的污泥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缠绕着他的肢体，试图将他永远拖入这片绝望的沼泽。

他终于靠近了。看清了那层保护着箱子的纯净白光，其能量波动与他怀中那枚守心玉玦同出一源，温暖而坚韧，带着一种他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外祖母的温柔与决绝！

\"是外婆...是她留下的力量...她早就预料到了...\"

他瞬间明悟，一股酸楚冲上鼻腔。这绝非龙渊阁冰冷制式的产物，而是外祖母苏婉君，用某种他所不知的、极为强大且古老的秘法，为这个承载着最终真相与希望的箱子，施加了跨越时空的长效守护。

仿佛感应到了守心玉玦的靠近，箱体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复杂玄奥的能量纹路骤然亮起，如同被唤醒的星河，与玉玦产生强烈的共鸣。锁扣处传来一声清脆的 \"咔哒\"声，在死寂的池底如同惊雷般清晰，自行弹开。

纪川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蹦出喉咙。一种混合着极致恐惧与灼热渴望的冲动，驱使着他颤抖的、沾满污秽的手，缓缓地、如同揭开命运最后一层遮羞布般，掀开了箱盖。

里面，只有寥寥几样东西，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精准地烫在了他的灵魂最深处：

一叠薄薄的、边缘已经泛黄发脆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复杂公式和能量结构图。

几张黑白且模糊的实验观察照片，上面是一些被束缚在诡异仪器上、痛苦扭曲到非人形状的阴影轮廓，仅仅是惊鸿一瞥，就让人心生寒意。

一枚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黑色数据芯片。

以及...最上面，那份封面清晰标着 「\"烛龙\"计划：第一阶段可行性报告及\"钥匙\"培育工程（7号实验体）」 的绝密档案。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被档案旁滑落的一张彩色照片死死抓住

——那是一个躺在婴儿床里、包裹在柔软毯子中、眼神清澈懵懂、对着镜头咿呀微笑的男孩。

照片的右下角，是一个用冷蓝色钢笔写下的、工整却毫无温度的名字：

「实验体7号：纪川」。

天真无邪的笑容，与冰冷编号的对比，形成了世上最残忍的讽刺。

\"嗬...\"

纪川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刚刚被吴婆婆话语稍稍压下的毁灭欲潮再次翻涌上来，几乎将他淹没。他猛地闭上眼，用力之狠使得眼角迸裂，渗出的血珠混入池水。他不能再看，他怕自己会再次失控，将这一切彻底毁掉。

不！不能毁！ 这是证据！这是通往一切的起点，也是斩断所有枷锁的利刃！是外祖母...无论她出于何种目的...用难以想象的方式留给他的！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但那疯狂的赤红已被一种更为可怕的、冰封般的死寂所取代。

纪川小心翼翼地将散落的文件、芯片和那张刺眼的照片收回箱子，合上箱盖。脱下破烂的外衣，将箱子死死绑在身后，紧贴着自己的皮肤，仿佛那冰冷的金属能刺痛他的心脏，让他保持清醒。

然后，他将所有的意志，投向那悬浮在身前、依旧闪烁着微弱冲突光芒的白玉罗盘。

按照吴婆婆最后的提示，他艰难地抬起手，将咬破的、仍在渗血的指尖，用力按在白玉罗盘冰冷的中心。同时，他闭上眼，任由外祖母慈祥而忧虑的面容、实验室里那双冰冷的眼睛、龙渊阁的追杀、皈虚教的疯狂、沈青衣染血的脸庞...所有痛苦、背叛与温暖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冲撞。

一滴滚烫的、混合着无尽悲伤、愤怒与不甘的眼泪，终于挣脱束缚，从他眼角滑落，精准地滴落在指尖的鲜血之上。

血与泪，这两种蕴含着最强生命情感与灵性力量的液体，交融的瞬间——

嗡！

白玉罗盘如同沉睡的古龙被唤醒，剧烈地震动起来！表面那些静止的符文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亮起、分解、重组、流淌！

那原本冲突的白光与纪川眼中试图渗出的暗红光芒被一股更古老、更宏大的力量强行调和、压制！

一幅更加复杂、更加精密、充满了动态变化和无数隐藏光点的能量地图虚影，从罗盘上投射出来，清晰地映照在纪川的视网膜上！

地图不再是简单的平面，而是呈现出多重的、如同星璇般的能量叠影。

所有无形的灵能流线最终都坚定不移地指向西北方向。而在那片区域的中心，一个被古老篆文\"镜\"字笼罩的、能量场不断扭曲变化的险地，正散发着诱人又危险的光芒，疯狂闪烁！

漠北·悬镜城！灵韵斋真正遗址！

那里，藏着下一步的答案，藏着一切的终局与起点！

然而，驱动这古老造物显形并非没有代价。

纪川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本就枯竭的灵识正在被罗盘飞速抽取，一阵阵强烈的眩晕感不断袭来。

更让他心悸的是，他右眼封印深处，那属于\"灵古\"的本源力量，对罗盘展现出的\"地图\"显露出一种莫名的...贪婪和渴望，仿佛那不仅是地点，更是...食物？这诡异的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

噗通！噗通！噗通！

上方远处，原本相对平静的池水突然传来不同寻常的、密集而有力的搅动声！

紧接着，数道刺眼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探照灯，猛地射入浑浊的池水中，照亮了无数翻滚的悬浮物！某种高频的声纳探测脉冲如同无形的梳子，一遍遍扫过池底，纪川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放在扫描镜下，无所遁形！

追兵来了！而且是大规模的！

\"清道夫\"很可能突破了之前的冰封，或者龙渊阁的守卫终于发现了\"蜂巢\"最深处的异常，派出了更强的力量！他们正在拉网式搜索！

纪川脸色剧变，最后看了一眼罗盘投射出的地图，然后毫不犹豫地切断了灵能供应。罗盘光芒瞬间收敛，恢复温润。他将其与守心玉玦一起紧紧攥在手里，转身就在回走！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每耽搁一秒，危险就呈指数级增长！

凭借着刚刚记忆的地图方位和对能量流动的模糊感知，他在昏暗、污秽的池底拼命移动，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离开途径。左腿的伤口每一次摆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池底的地形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巨大的、不知用途的废弃设备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挡住了去路；某些区域的灵能辐射异常浓烈，形成看不见的漩涡，试图拉扯吞噬他的灵识。

他就像在一片危机四伏的黑暗丛林里逃亡，而猎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头顶上方的光束越来越近，引擎的轰鸣声透过水体沉闷地传来，压迫着他的神经。

很快，根据罗盘之前指示的能量流向，他终于摸到了池壁上一处巨大的、边缘锈蚀不堪的金属管道口。

这似乎是过去用来排放大型固体废料的通道，直径足够一人通过，幽深黑暗，不知通向何方。

就是这里！没有其他选择了！

纪川毫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手脚并用地钻了进去。

管道内更加黑暗，淤积着厚厚的、散发着世纪陈腐恶臭的污泥，但水流相对平缓，推着他向前。他咬紧牙关，不顾身体的极度疲惫和灵能的枯竭，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奋力向前游去。

必须离开龙渊阁！必须去漠北！必须找到灵韵斋遗址！必须变强！强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强到足以看清所有棋手的面目，强到足以掀翻这该死的棋局！

在绝对黑暗和寂静的管道中，时间失去了意义。极度的疲劳和灵能透支开始产生幻觉。

他仿佛听到外祖母在耳边温柔的叮嘱，又仿佛看到沈青衣浑身是血地向他伸出手，下一秒，罗衍那玩味的笑容和\"烛龙\"冰冷的签名又交替出现...

他知道这是意识涣散的前兆，只能拼命咬着舌头，用疼痛刺激自己，将所有的念头浓缩成最简单的执念：向前！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肺部快要炸开，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并且水流的速度明显加快，带来了新鲜的、冰冷的水汽！

出口！快到了！

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他几乎僵硬的四肢。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顺着湍急的水流，向着那点光亮猛冲过去！

然而，就在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放松，身体即将被水流冲出管道口的瞬间——

一股极其强大、带着绝对禁锢和能量剥离意味的冰冷力场，如同早已张开的巨网，猛地从管道出口处降临！瞬间将他连同周围的水流一起彻底笼罩、凝固！

他就像一只撞上蛛网的飞虫，被死死定在半途中，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一个冰冷熟悉的、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戏谑和绝对掌控感的声音，在前方光亮处悠然响起，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啧啧啧…我们迷路的‘小钥匙’这是想去哪里啊？\"

\"这么着急离开…问过‘主人’的意见了吗？\"

纪川的心猛地沉入了比废料池更深、更冷的深渊！血液几乎冻结！

这个声音是…

他艰难地、几乎是一寸寸地抬起头，逆着刺眼的光，看向管道出口处——

只见那个去而复返的罗衍，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浑身干净整洁，连发丝都一丝不乱，与他的狼狈不堪形成鲜明对比。

她甚至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作战服。

但她手中拿着的，不再是平板电脑或任何科研设备，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灰白色光芒、表面刻满复杂禁锢符文的金属圆球。

那圆球散发出的力量，正是禁锢力场的源头。

而她的眼神，也不再是之前那种技术宅的狂热或复杂的好奇，变得无比冰冷、漠然，如同精密扫描仪般审视着他，带着一种非人的、高高在上的戏谑。

\"在找你的天机局相好？\"

罗衍仿佛看穿了他瞬间的思绪，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残酷的笑意。

\"别费心了。沈青衣？呵，她运气不好，伤势过重，又吸入太多‘幽冥寒晶’的毒雾，灵识核心已然溃散...现在估计正躺在龙渊阁的医疗舱里，就快变成一具还有呼吸的美丽空壳了。真是可惜了那份难得的灵韵斋血脉。\"

她的话语像淬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纪川心脏最脆弱的地方。

\"至于我？\"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那令人心悸的金属圆球，灰白色的光芒在她冷漠的瞳孔中闪烁，\"临时权限？有趣的小插曲罢了。这才是我真正的‘工作’。\"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保姆的游戏时间结束了，纪川先生。或者说...‘7号’。\"

\"‘烛龙’阁下对你刚才在‘母体’前的表现...非常‘感兴趣’。\"

她向前一步，冰冷的力场随之收紧，让纪川感到窒息，\"现在，是你乖乖跟我回去，接受‘全面评估’，还是我打断你的四肢，像拖垃圾一样把你拖回去？\"

仿佛彻底换了一个人。

不，是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冰冷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