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古：虚空纪元 第103章 黑石低语

队伍在压抑的沉默中前行，离开了星舟残骸那令人窒息的金属甬道，重新踏入寂烬海外部那更加广阔、却也更加险恶的天地。

所谓的\"古老路径\"，实则是在巨大无比的圣树盘根错节的根系，还有寂烬海扭曲地质结构之间艰难穿行。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裂隙，时而涌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瘴；头顶是遮天蔽日的、散发出幽暗磷光的怪异菌菇和结晶簇，如同倒悬的森林，投下光怪陆离、令人心神不宁的阴影。

空气粘稠而湿热，混杂着硫磺、金属锈蚀和某种无法形容的、仿佛亿万生灵**后的甜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微小的、有生命的尘埃。

族长度肯对这条路似乎极为熟悉，他手持散发微光的骨杖，动作敏捷地在前引路，时常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或侧身挤过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缝。

他的脸色始终凝重，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仿佛在躲避着什么无形的危险。

雷擎紧随其后，动作却依旧稳健如山，每一次落脚都精准而有力，为重压下的众人开辟着相对安全的踏足点。

林红袖居中，腕部电子纹印维持在低功率的侦查模式，不断扫描着周围环境的能量波动和潜在陷阱，偶尔发出极简短的警示：\"左侧能量湍流，避开三米\"、\"前方岩层脆弱，减轻脚步\"。

沈青衣护在纪川身边，目光不时担忧地扫过他。

纪川沉默地走着，那只人类的左眼半阖着，似乎极为疲惫，但那只星空右眸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冰冷的清醒，缓缓转动，不断\"阅读\"着周围环境中那些常人无法感知的信息流——能量的轨迹、物质的衰变、甚至…时间的细微褶皱。

他看到了许多。

他看到某些区域的能量残留呈现出被强行\"梳理\"过的痕迹，残留着与\"大渊献\"同源却更显古奥冰冷的秩序感；他也看到蛰岩部战士沿途刻下的、已经模糊的古老图腾，这些图腾与圣树根系共鸣，散发着微弱的守护力量，勉强抵御着寂烬海无孔不入的侵蚀；他甚至能模糊感知到，在极远处，那股如同沉睡火山般令人不安的庞大意志——\"摄提格\"——它并未移动，只是存在着，其散发的无形力场，就已经让这片区域的法则发生了微妙的偏斜。

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用于压制和消化体内那三股依旧躁动不安的力量——新得的\"火种\"星辰本源、原有的灵古之力、以及那丝顽固的\"彼端\"污染。它们如同被强行塞入一个容器的三种猛兽，时刻试图撕裂彼此，也撕裂他这个容器。

星空右眸带来的绝对理智和控制力，是束缚这些猛兽的唯一枷锁，但这枷锁本身，也在消耗着他作为\"纪川\"的那部分人性与情感。

途中，他们遭遇了几波小规模的袭击。

并非阴影生物，而是寂烬海本土孕育的、被各种负面能量扭曲异化的可怕存在——有形无质、能直接啃噬灵识的磷火幽魂；潜伏在粘稠泥潭中、喷射高度腐蚀性毒液的多节触手怪；甚至还有一群受到强烈辐射而变异、性情狂暴无比、巢穴就筑在发光水晶丛中的蝠翼怪鸟。

每一次遭遇战都短暂而激烈。雷擎的重枪和林红袖的灵能弩箭构成了中坚火力，精准而高效地清除着威胁。

度肯族长和部落战士，用他们附魔的骨矛和盾牌，以及一种能发出奇特高频震荡、暂时干扰能量体生物的古老乐器，进行着辅助和防御。

纪川很少直接出手。

只有在某次，一只体型格外庞大、似乎能一定程度规避能量探测的潜地触手怪，突然从众人脚下破土而出，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直卷向队伍中段的沈青衣时，他才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他只是抬起了左手，指尖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下一刻，那凶悍无比的触手怪，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量，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然后如同被投入强酸般，从内部开始急速软化、分解、溃烂，最终化为一滩冒着气泡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渗回了地底。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沈青衣惊魂未定地看着那滩迅速消失的污迹，又看向纪川。纪川的星空右眸刚刚从那个方向收回视线，其中星辰轨迹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没有多看沈青衣一眼，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走吧。\"

这种非人的、精准到可怕的效率，让目睹这一幕的度肯族长和部落战士们眼中敬畏更深，却也让他们下意识地离纪川更远了一些。

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艰难跋涉，前方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

扭曲的根系丛林和险峻的裂隙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相对开阔、一望无际的荒原。

地面不再是破碎的岩石和菌毯，而是变成了某种光滑如镜、质地坚硬无比、呈现出一种沉黯死寂的漆黑色的奇特物质。

无数大小不一的、同样材质的黑色石笋如同墓碑般林立其间，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与天空中永恒低垂的、翻滚着污浊色彩的浓云相接。

这里寂静得可怕。连一直萦绕不去的、寂烬海特有的疯狂低语和能量嘶嚎，在这里都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被这片巨大的黑色平原吸收吞噬了。

\"黑石平原…\"

度肯族长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种天然的敬畏，他指着前方，\"穿过这里，继续向北，就能到达你们要去的那片区域…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这片平原是‘禁地’，圣树的力量在这里极其微弱，部落的祖先警告我们，绝不能深入。\"

他顿了顿，看向纪川，眼神复杂：\"恩人…请务必小心。这片平原…会‘吃’掉声音，也会‘吃’掉…别的什么东西。而且，我感觉到，‘它们’…更活跃了。\"

他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寂烬海深处。

交代完后，度肯族长不再停留，带着部落战士迅速而无声地沿原路退回，很快消失在来时的根系阴影之中，仿佛多待一刻都会发生不测。

现在，只剩下纪川、沈青衣、雷擎、林红袖，站在这片死寂的黑色平原边缘。

一种无形的、比在星舟内部更加沉重的压力笼罩了所有人。这里的寂静并非安宁，而是一种充满张力的、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压迫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雷擎单手撑枪，靠在一块黑石旁休息。林红袖立刻开始用随身携带的简易仪器检测环境，眉头越皱越紧：\"能量读数极其异常…背景辐射值忽高忽低，波动毫无规律…灵识感知范围被严重压缩，像是…像是被这些黑石吸收了！\"

沈青衣尝试释放出一丝灵识，探向最近的一块黑石，那灵识竟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失无踪，连一丝反馈都没有，反而让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这些石头…能吞噬能量和灵识？\"

纪川的星空右眸凝视着无边无际的黑石平原，其中星河流转的速度明显放缓，似乎连他的特殊感知，在这里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和干扰。

\"不仅仅是吞噬…\"

他缓缓开口，声音在这片吸音奇效显着的平原上，显得格外清晰，却也格外空洞，\"它们在…‘记录’。\"

\"记录？\"沈青衣不解。

\"记录所有流过此地的能量…信息…甚至…时间。\"

纪川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身旁，一根冰冷光滑的黑石笋表面。在他的右眸视野中，这块看似死寂的石头内部，蕴含着无数混乱叠加、几乎无法解析的微弱信息残影——古老的能量碰撞、逝去者的绝望呐喊、无法理解的空间波动、甚至还有…之前那场与\"大渊献\"战斗的微弱余波，都被它以某种方式捕捉并储存了下来。

这片平原，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冰冷的海绵，无声地吸收着寂烬海发生的一切。

那么，是谁…或者是什么，在\"阅读\"这些记录呢？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纪川的右眸猛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能量波动——并非来自平原本身，也非来自前方的危险，而是来自…他们的侧后方！

他霍然转头！

只见大约百米外，一根低矮的黑石柱顶端，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三颗光滑的、大小不一的黑色石子。

它们被摆成了一个极其简单，却让纪川瞳孔骤缩的图案——

一颗稍大的石子在上，两颗较小的石子并排在下。

那只沉默的、抽象的\"眼睛\"。

再次出现了。

正静静地、跨越百米的死寂距离，无声地\"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