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界说书录 第131章 “聚气丹”与“旁听资格”

杂役处，丁字房。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劣质药粉的刺鼻、汗水的酸馊，还有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压抑的喘息。昏黄的油脂灯光在破陶碗里摇曳，将墙角堆放的、沾满血污泥污的绷带映照得如同狰狞的伤疤。

阿宁仰躺在冰冷湿透的草席上，几乎被裹成了一个人形的血茧。双臂以古怪的角度固定着粗糙的木夹板，胸口和腹部厚厚的绷带下，依旧有暗红色的血渍不断渗出，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和浓重的血沫。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每一寸神经，意识在黑暗与混沌的边缘沉浮。但即便在这种半昏迷的状态下，他那双偶尔睁开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依旧燃烧着如同余烬般不肯熄灭的野性火焰。

王浩靠坐在阿宁旁边的土墙下，状态稍好，却也脸色惨白如纸。右胸下方被寒冰指洞穿的伤口和腹部被分水刺撕裂的狰狞创口被层层绷带紧缚，冰寒的刺痛与灼热的撕裂感交织，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酷刑。破碎镜片后的目光不再锐利如刀，而是充满了深深的疲惫，如同耗尽了所有灯油的残烛。他手中紧握着一块边缘磨损的石片，炭笔在上面划动得异常缓慢、艰难，记录着阿宁的伤势数据和体内灵力枯竭的模型。

死寂。只有阿宁压抑的痛哼和粗重的喘息声。

吱呀——

朽烂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张翠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瓦罐里是刚刚熬好的、散发着浓烈苦涩气息的药汁，混杂着苦艾根、凝神花叶和一点点止血藤的碎屑——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了。她小脸煞白，大眼睛红肿，看着草席上不成人形的阿宁和墙边气息微弱的王浩，泪水无声地滑落，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王浩哥……药……药熬好了……”她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将瓦罐放在地上，又掏出两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东西，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递了过去，“还……还有……奖励……”

油纸包被小心地打开。

一个包里，静静躺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温润玉色的丹药。丹药表面隐隐有氤氲的雾气流转，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旷神怡、全身毛孔都为之舒张的精纯药香！这香气如同有生命般，瞬间压过了丁字房内所有的血腥和药味，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生机感——聚气丹！

另一个包里，是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玉、触手温润的青色令牌。令牌正面刻着古朴的“演武”二字，背面则是一个小小的“旁”字。令牌本身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灵力波动，仿佛蕴含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内门演武堂，旁听资格令！

聚气丹！

旁听资格！

这两个词汇，如同黑暗中投下的惊雷，瞬间撕裂了丁字房内凝滞的死寂！

王浩那疲惫到极点的目光，如同被强光刺中，猛地聚焦在那枚玉色丹药和青色令牌上！大脑中濒临停滞的分析数据流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燃料，瞬间重新奔腾起来！

“聚气丹：核心成分分析（模型推演）：百年玉髓芝（主）、凝露草精粹（辅）、七叶星辰花（调和）……药力精纯度：引气散三百七十二倍！预估灵力转化效率：百分之八十五！破境催化效能：炼气期瓶颈，提升百分之四十至六十！”

“演武堂旁听资格：权限：可旁听内门基础功法、术法原理、实战解析讲道（炼气期范畴）。价值：远超聚气丹！接触核心知识体系唯一途径！”

“结论：目标达成核心资源获取！战略意义：里程碑式突破！”

王浩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看向张翠，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阿宁……的……丹……”

张翠连忙将那个装着聚气丹的油纸包小心地放到阿宁没受伤的右手边，又拿起另一个令牌：“王浩哥……这个……是你的……”

阿宁似乎也感受到了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精纯药香。他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濒死的凶兽嗅到了生存的希望，竟挣扎着强行掀开了一条缝！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住了右手边那枚温润如玉的丹药！

聚气丹！

一百工分！

突破瓶颈！通往力量的钥匙！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颤抖着、痉挛着抬起那缠满绷带、指骨断裂的右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攥住了那枚聚气丹！动作粗暴得几乎要将丹药捏碎！

没有丝毫犹豫！也无力再做任何准备！

阿宁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将聚气丹猛地塞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火山岩浆般狂暴而精纯的灵力洪流，瞬间在他口中炸开！这洪流不再是刺背蜂巢旁那些低阶灵草的清凉，而是带着一种霸道的、焚尽一切杂质与旧伤的沛然伟力！它蛮横地冲入喉管，直灌丹田，瞬间淹没了那濒临枯竭、布满裂痕的气旋！

“呃——啊！！！”阿宁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烧红的烙铁贯穿！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剧痛与狂喜的嘶吼！全身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狂涌！但在这毁灭性的冲击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破茧重生般的力量感，如同岩浆般在他破碎的身体深处疯狂奔涌！聚气丹霸道的药力混合着胸口“安”字木牌传来的温润守护力量，如同最狂暴的工匠，一边摧毁着旧有的桎梏，一边疯狂修复着破碎的根基！

王浩看着阿宁那如同在炼狱中挣扎蜕变的身影，破碎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他拿起那枚温润的青色令牌，紧紧攥在掌心。令牌微凉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灵力波动，如同最清晰的路径图，指向了力量与知识的核心。他将令牌贴身藏好，如同守护最后的火种。

随即，他拿起张翠熬好的药汁，自己先灌下了一大口。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带来微弱的清凉和一丝丝能量。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药汁，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蘸着，极其轻柔地擦拭、浸润阿宁身上那些崩裂的、翻卷着皮肉的恐怖伤口。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阿宁身体的剧烈痉挛和压抑的痛哼。

时间在痛苦与希望交织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阿宁那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终于渐渐平复了一些。弓起的身体缓缓放松，虽然依旧被剧痛折磨得微微颤抖，但脸上那种濒死的灰败气息却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狂暴力量冲刷后的、带着新生的潮红。他体内那狂暴的聚气丹药力，在木牌的守护下，终于被初步驯服，开始有序地修复着残破的经脉和丹田，滋养着新生的气旋。

他费力地睁开眼，眼中野性的火焰虽然虚弱，却重新燃起，比之前更加内敛，更加深沉。他看向王浩，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书呆子……那令牌……？”

王浩推了推破碎的镜片，镜片上反射着昏黄的灯光：“内门演武堂。旁听。三个月。”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分量，“核心知识。破境关键。价值……无可估量。”

阿宁咧开嘴，想笑，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最终只发出一声嘶哑的喘息。他感受着体内那奔腾的、属于聚气丹的磅礴力量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残躯，又想到王浩即将踏入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内门之地……

就在这时——

王浩贴身藏着的琉璃碎片，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剧烈灼热！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强烈渴望与指引的悸动，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延伸向怀中那枚温润的青色令牌！碎片表面的温度急剧升高，甚至透过衣衫，在王浩的皮肤上烙下微弱的灼痕！它仿佛一个饥渴了万年的凶兽，嗅到了令牌中蕴含的、来自内门核心区域的精纯灵力气息！

王浩身体猛地一僵！破碎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中冰冷的分析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打断！他清晰地“感觉”到，琉璃碎片正试图“吞噬”令牌散发出的微弱灵力波动！甚至……隐隐传递出一种想要“融合”令牌的疯狂渴望！

这碎片……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浩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用尽意志力控制着琉璃碎片的躁动，同时将那枚青色令牌藏得更深。他不动声色地看向阿宁，却发现阿宁也正皱着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紧贴的“安”字木牌——那里似乎也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带着警惕的温润悸动。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丁字房内，短暂的沉默被油灯燃烧的噼啪声打破。

阿宁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感受着聚气丹药力在体内奔腾带来的、混合着剧痛的力量感，眼中重新燃起凶悍的火焰：

“聚气丹……老子吃了！”

“伤……养好！”

“书呆子……你去内门……给老子……偷师！”

“等老子好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窗外沉沉的、仿佛蛰伏着无数危险的夜色，声音带着斩断钢铁的决绝，“……老子要打十个！”

王浩默默调息，压制着怀中琉璃碎片的躁动。破碎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阿宁眼中重新燃起的凶光，又落在自己藏匿令牌的位置。大脑中，冰冷的数据流重新开始奔腾，加入了“琉璃碎片异动”、“内门灵力环境”、“令牌潜在风险”等全新的关键变量。

他推了推镜片，镜片上反射着阿宁那如同受伤凶兽般渴望复仇的侧影，也映照着墙角那堆被阿宁打碎的、象征着过去力量的石块。

“目标更新：”

“一，恢复伤势，吸收聚气丹药力，冲击炼气五层。”

“二，进入内门演武堂，解析核心知识体系，优化掌心雷及灵气拳模型。”

“三，监控琉璃碎片异动，评估风险与潜在价值。”

“四，……”王浩的目光最终落在阿宁身上，“……准备应对‘十个’。”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

丁字房内，油脂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

聚气丹的药香混合着血腥，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一枚令牌，在衣襟深处，紧贴着躁动的碎片。

一条染血的、通往更高处的路，在伤痛的土壤里，倔强地延伸向未知的黎明。

角落阴影里，李石沉默地拿起磨石，重新打磨起矿镐的尖头。粗粝的摩擦声在寂静中响起，如同为这场新的征途，敲响了沉重的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