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界说书录 第121章 “备战”小比

丁字房那扇朽烂的木门被一块沉重的磨盘石死死抵住，隔绝了门外杂役处麻木的喧嚣与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烟味。昏暗的油脂灯下，空气凝滞着汗水的酸馊、劣质药粉的刺鼻，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破釜沉舟的修炼气息。七十工分铁牌被随意丢在墙角，如同被遗忘的废铁。任务堂那诱人又致命的玉璧，暂时从他们的视野中抹去。

九十日。

聚气丹。

前二十名。

这三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在阿宁和王浩的每一寸神经上。

王浩盘膝坐在冰冷泥地中央，身前摊开那块边缘磨损、画满复杂抽象符号的破木板。他破碎镜片后的目光如同两束冰冷的激光，死死聚焦在炭笔勾勒出的“灵气拳”灵力运转模型上。指尖捻着一小撮引气散粉末，粉末簌簌落下，却引不起他丝毫波动。

“核心矛盾：灵力爆发峰值与经脉瞬时承受力临界冲突。”王浩的声音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瓶颈，“崩式引爆点：拳锋接触前零点零三息。现有路径：丹田—膻中—右臂。灵力洪流冲击波峰导致手阳明大肠经‘阳溪穴’、‘合谷穴’区域承受超载，利用率仅百分之五十七，反噬风险百分之四十。”

他手中的炭笔如同活了过来，在木板上原有的野蛮路径旁，勾勒出几条更加扭曲、更加纤细、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辅助支流。

“优化方案：增设‘劳宫穴’、‘中渚穴’为次级压缩节点，构建灵力‘阶梯式压缩-释放’模型。预计可提升爆发利用率至百分之七十三，降低反噬风险至百分之二十五。代价：灵力操控精度要求提升一倍，心神负荷增加百分之三十。”

王浩推了推镜片，镜片上反射着木板扭曲的线条，也映出墙角阿宁疯狂修炼的身影。

“阿宁，新路径。试。”

阿宁没有回应，或者说，他的回应就是更加狂暴的拳风！

他**着精悍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珠如同滚落的油滴，几道暗红色的淬体结痂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凶兽的纹身。他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对着空气，对着墙壁，对着墙角那堆早已被他打碎又胡乱堆砌起来的石块，一遍遍轰击着优化前后的“灵气拳”！

刺！撩！格！崩！

动作不再是之前的生涩模仿，而是带着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的、近乎本能的凶悍与流畅！每一次刺击都带着洞穿山岩的决绝，每一次格挡都如同铁壁横移，每一次崩拳引爆，空气都发出沉闷压抑的爆鸣！

他在尝试王浩新推演的路径！

丹田灵力奔腾，不再是一股脑地涌向拳头，而是在意念的强行引导下，如同被驯服的野马，艰难地分出一股，试图沿着王浩指出的那条更加纤细、更加精密的“劳宫穴—中渚穴”支流运转！

“呃！”阿宁闷哼一声，右臂经脉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钢丝勒紧切割般的胀痛！新的路径狭窄而脆弱，狂暴的灵力冲击几乎要将它撕裂！但他眼中凶光爆闪，紧咬牙关，牙龈渗出血丝，硬生生扛住剧痛，意念如同最坚韧的缰绳，死死勒住那股奔腾的灵力，强迫它沿着新的轨迹压缩、积蓄！

轰！

一拳崩出！压缩点在劳宫穴、中渚穴短暂停留、二次加压！

拳头前方的空气被压缩到极致，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短促的爆鸣！一道凝练如实质、边缘带着细微高温扭曲的淡青色拳风脱手而出，狠狠撞在墙角新堆起的石块上！

咔嚓！

石块应声炸裂！碎裂的痕迹更加细密，飞溅的碎石带着更强的穿透力！反震之力传来，右臂经脉的撕裂感依旧清晰，但比起之前优化前那种要炸开的感觉，确实减轻了不少！

“成了！”阿宁低吼一声，眼中野性的火焰混合着痛楚和兴奋，燃烧得更加炽烈！他甩了甩发麻刺痛的右臂，没有丝毫停顿，再次沉腰，意念更加凝聚，引导着灵力沿着那条痛苦却更加强大的新路径奔涌！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模仿，而是尝试将灵力更深地“融入”每一次肌肉的收缩、筋骨的震颤、步伐的腾挪！

速度！力量！

在剧痛和汗水浇灌下，野蛮生长！

王浩破碎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捕捉着阿宁每一次出拳时细微的灵力波动变化和肌肉骨骼的反馈，手中的炭笔在木板上飞快地修正着模型参数。冰冷的数据流在大脑中无声奔涌：

“新路径灵力峰值利用率：实测百分之六十九点五，低于预期，高于原版。”

“经脉损伤率：百分之二十八点七，符合模型预测上限。”

“综合威力增幅：百分之十八点三。可接受。”

他放下炭笔，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坐在角落阴影里的李石，以及蹲在门口、用小刀小心翼翼刮取废弃药罐壁上残留药渣的张翠。

“情报。”王浩的声音冰冷直接，没有任何客套，“外门弟子。炼气五层以上。威胁目标。”

李石停下手中打磨矿镐尖头的动作，沉静如深潭的眼睛抬起，看向王浩。他布满厚茧和旧疤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划动了几下，留下几道浅浅的刻痕。

“……‘快剑’林风。”李石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砂石摩擦，“炼气五层中阶。青岚剑诀‘疾风式’大成。剑……很快。去年小比，排名十九。”

他顿了顿，手指在刻痕上加重力道，仿佛在刻画那剑的速度：“出剑……看不见影。杂役处帮他养护药田的刘麻子……左耳，没了。只看到光一闪。”

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看不见影的快剑！阿宁轰击石块的拳头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张翠小手一抖，差点划破手指。她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声音带着颤抖：

“还……还有‘铁塔’赵莽！炼……炼气五层顶峰！”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声音带着哭腔，“他……他修炼的是《磐石劲》，力气好大好大！上次……上次在矿洞深处，我看到他……他只用一只手，就……就把一块磨盘大的精铁矿石……捏……捏变形了！”她的小手用力比划着，仿佛那恐怖的景象就在眼前。

磐石劲！炼气五层顶峰！捏铁如泥！

阿宁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自己淬炼后强横的肉身力量，但在那“铁塔”面前，似乎依旧不够看！

“还有……还有‘毒娘子’柳三娘……”张翠的声音更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她……她炼气五层初阶，但……但没人敢惹她……她养了好多毒虫！上次……一个外门师兄只是不小心碰掉了她装虫子的竹篓……三天……就三天！全身溃烂流脓……像……像烂掉的果子……死了……”她的小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毒虫！炼气五层！杀人无形！

王浩破碎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但大脑中冰冷的威胁模型里，瞬间添加了三个闪烁着猩红警报的名字：林风（速度\/剑技）、赵莽（力量\/防御）、柳三娘（诡毒\/范围）。每一个，都是横亘在通往聚气丹路上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巨岩！

“还有吗？”王浩的声音依旧冰冷。

李石沉默片刻，沉静的目光扫过王浩和阿宁，缓缓摇头，只吐出两个字：“更多。”

张翠也怯生生地补充：“听说……还有几个闭关冲击炼气六层的师兄师姐……他们才是……才是最厉害的种子……”

炼气六层！

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炼气四层巅峰与炼气六层，中间隔着难以逾越的天堑！王浩的威胁模型里，代表“炼气六层”的猩红警报瞬间提升到最高级别！

压力！如山崩海啸般的压力！

来自那些被标记的“种子选手”，更来自那些未知的、如同深渊巨兽般的炼气六层！

阿宁停止了练拳，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紧绷的肌肉线条滑落。他听着李石和张翠的描述，仿佛能感受到那快剑刺骨的锋芒、那铁塔般恐怖的力量、那毒虫噬心的阴寒、还有炼气六层那如同山岳般的威压！

但恐惧只在他眼中停留了一瞬，便被更加汹涌的野性火焰焚烧殆尽！瓶颈算什么？差距算什么？他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眼中只剩下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般的凶戾与决绝！

“快？老子比他更快！”

“力气大？老子崩碎他的石头！”

“毒虫？老子连腐沼鳄的喉咙都敢咬！”

“炼气六层？……”阿宁的声音顿了顿，随即爆发出更加狂野的低吼，“一样撕！”

他不再理会那些令人窒息的威胁名单，猛地转身，再次沉腰，对着那堆碎石，将全身的灵力、意志、怒火、渴望，尽数灌注于右拳！沿着那条痛苦却更加强大的新路径，狠狠轰出！

轰！！！

这一次，崩拳引爆的瞬间，他尝试将灵力更深地“融入”拳骨！仿佛要将拳头本身化作引爆点！

拳头前方的空气被压缩到极致，竟隐隐浮现出一圈淡青色的、带着高温扭曲的环形气浪！拳风未至，那堆碎石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先行碾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即才在拳锋触及的刹那，轰然炸成漫天齑粉！

威力！再增！

代价是右臂经脉传来更剧烈的撕裂痛楚，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穿刺！

王浩看着那漫天飘散的石灰，破碎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他默默记录下阿宁这一拳的数据，同时，大脑中关于偷渡路径的计算、关于法器符箓获取可能性的推演、关于组合杀招的构建……无数冰冷的线程在同步高速运转！

他推了推镜片，镜片上反射着阿宁疯狂修炼的身影，也映照出窗外沉沉的、仿佛酝酿着风暴的夜色。

九十日倒计时，滴答作响。

淬体石残留的星砂在阿宁汗湿的皮肤下隐隐发热。

胸口紧贴的“安”字木牌传来一阵温和而坚定的悸动。

琉璃碎片在衣襟深处，似乎也感受到主人那滔天的战意与不屈，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带着灼热感的搏动。

备战，在汗水、血丝、剧痛与冰冷的算计中，推向更深的疯狂。

墙角，张翠看着阿宁那近乎自残般的修炼，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她低下头，更加用力地刮着药罐壁上那一点点可怜的药渣，仿佛那是她唯一能做的、微弱的支持。

李石则重新拿起磨石，沉默地打磨着矿镐的尖头。粗糙的摩擦声在压抑的房间里回荡，如同为这场注定血腥的征途，敲响沉重的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