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界说书录 第118章 “淬体石”的妙用

丁字房内，空气凝滞着劣质药粉的刺鼻、新鲜血渍的铁锈腥，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昏黄的油脂灯下，阿宁和王浩如同两尊刚从泥潭里捞出的残破石像，靠着冰冷的土墙瘫坐着。阿宁右臂小臂和肩膀几处被毒刺擦破的伤口，泛着不祥的幽蓝色，传来阵阵深入骨髓的麻痹刺痛。左臂旧伤绷带下，隐隐渗出血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王浩的情况更糟。他脸色灰败，嘴唇依旧残留着淡淡的青紫。右肩锁骨上方，那个被阿宁用石匕粗暴切开十字、敷满凝神花叶药泥的伤口狰狞外翻，边缘的皮肉泛着死灰色。虽然毒素被及时排出大半，凝神花叶的药力也在缓慢中和着残留的麻痹，但半边身体的僵硬感仍未完全消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压抑的痛哼。破碎镜片后的眼睛紧闭，显然在全力调动体内残存的灵力，与侵入的蜂毒残余做最后的拉锯。

任务完成了。

代价是满身的伤，耗尽的灵力，和几乎被打断的脊梁。

收获，安静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

一枚深紫色、微微搏动、散发着浓烈麻痹腥气的蜂后毒囊。

还有半块……拳头大小、棱角分明、通体呈现出一种沉凝暗青色、表面布满细密如同星沙般银色斑点的石头——淬体石。

阿宁的目光，如同饿了三天的野狼，死死钉在那半块淬体石上。冰冷的棱角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内敛的光泽，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引动气血的沉重感隐隐传来。这就是他们搏命换来的东西！强化肉身，支撑“灵气拳”野蛮发力的关键！

“毒囊交任务，五工分。”王浩虚弱的声音响起，他勉强睁开眼，破碎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淬体石上，带着同样的渴望与冰冷的评估，“淬体石……能量密度中等偏下，杂质含量百分之十七点三。效果：外力刺激下，其蕴含的‘沉星砂’微粒可引动气血震荡，结合灵力冲刷，强行淬炼皮膜筋骨，提升强度与韧性。过程……痛苦。”

“痛苦？”阿宁咧开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露出一个染血的、野性十足的笑容，“老子最不怕的就是痛！怎么用？”

“轮流。灵力催动，引导其能量震荡全身。一人淬炼，另一人护法，防备灵力失控或气血爆冲。”王浩言简意赅，目光扫过阿宁身上泛着幽蓝的伤口，“你身上蜂毒未清，淬体过程可能引动毒素反噬，加剧痛苦。风险……增加三成。”

“干！”阿宁毫不犹豫，“你先来！你伤得更重，淬体或许能助你驱毒！”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将那半块沉甸甸的淬体石塞到王浩没受伤的左手里。

王浩没有推辞，破碎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口的剧痛和身体的麻痹，左手紧握淬体石，缓缓闭上双眼。

炼气四层的灵力艰难地在他残破的经脉中运转起来，如同涓涓细流注入干涸的河床。意念沉入丹田，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微弱的灵力，如同最细的探针，缓缓注入左手紧握的淬体石中。

嗡……

淬体石表面那些细密的银色“沉星砂”斑点，如同被唤醒的星辰，骤然亮起！一股沉重、凝练、带着细微震荡感的奇异能量，顺着王浩的手臂经络，如同无数微小的砂轮，蛮横地冲入他的体内！

“呃！”王浩身体猛地一颤！牙关瞬间咬紧！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根根暴起！那感觉，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混合着冰冷的砂砾，在他全身的皮肉、筋膜、骨骼缝隙中疯狂地钻凿、摩擦、震荡！比蜂毒的麻痹刺痛更加直接，更加狂暴！是纯粹的、作用于肉身的酷刑！

他半边身体原本被蜂毒侵蚀的麻痹区域，此刻更是如同被投入了滚油！残留的蜂毒如同被惊动的毒蛇，在沉星砂能量的刺激下疯狂反扑！冰寒的麻痹与灼热的碾磨感交织，痛楚瞬间放大了数倍！

王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破碎镜片后的眼皮疯狂跳动，汗水如同小溪般瞬间浸透了他残破的衣衫！但他紧握淬体石的左手却如同焊死一般，纹丝不动！他那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在无边的剧痛中，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丝冰冷的清醒！

“能量导入率：百分之三十五……震荡频率：每秒一千二百次……主要淬炼区域：上肢、躯干……毒素反噬峰值：左肩、右臂……”无数数据在他意识中疯狂闪烁、报警！他调动着残存的全部意志力，强行引导着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如同最精密的疏导管道，引导着狂暴的淬体能量避开心脉要害，重点冲刷着被蜂毒侵蚀最严重的区域！同时，凝神花叶残存的清凉药力也被激发，化作微弱的屏障，护住脆弱的经脉。

阿宁紧守在旁，双拳紧握，眼中充满了警惕和担忧。他能清晰地听到王浩牙关咬碎的咯咯声，看到他身体因剧痛而痉挛抽搐。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被烧灼般的血腥味——那是淬体能量强行撕裂旧组织、刺激新生的征兆！

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如同在滚刀山上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王浩身体剧烈的颤抖终于渐渐平复。他紧握淬体石的左手缓缓松开，淬体石表面闪烁的银斑黯淡下去。他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脱地靠在墙上，大口喘息，破碎镜片后的眼神疲惫到了极点，但深处却多了一丝……磐石般的坚韧。

他裸露的皮肤上，渗出细密的、混杂着暗红血丝和灰色杂质的汗珠。右肩那狰狞的伤口边缘，死灰色的范围似乎缩小了一丝，伤口深处隐隐透出一抹微弱的新肉粉红。更重要的是，他那原本因蜂毒而僵硬麻痹的右臂，手指竟能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毒素……中和百分之十一……肌肉强度……提升……约百分之三点五……”王浩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到你了……小心……毒素……”

淬体石被递到阿宁手中。入手沉甸甸，冰冷粗糙的棱角硌着掌心，残留着王浩的体温和汗渍。

阿宁没有丝毫犹豫，盘膝坐下，学着王浩的样子，将炼气四层的灵力灌注其中！

嗡！

银斑再亮！那股沉重凝练、带着可怕震荡感的能量洪流，瞬间冲入阿宁体内！

“嘶——！”阿宁倒吸一口凉气，眼珠瞬间布满血丝！一股远比王浩描述更加狂暴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铁砂被塞进了他的血管、肌肉、骨髓！疯狂地搅拌、摩擦、碾压！

更可怕的是，他身上那几处被毒刺擦破、泛着幽蓝色的伤口，如同被浇上了滚油！残留的刺背蜂毒仿佛被彻底点燃，化作无数冰冷的毒火，顺着淬体能量开辟的“通道”，疯狂地侵蚀、灼烧着周围健康的组织！剧痛混合着强烈的麻痹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神经！

“呃啊啊啊！”阿宁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右臂和肩膀的伤口处，幽蓝色的毒痕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起，呈现出诡异的蓝紫色！汗水混合着伤口渗出的、带着毒素的暗红色组织液，瞬间浸透了他的灰布短褂！

剧痛！麻痹！双重地狱！

就在阿宁感觉意识即将被这无边的痛苦和麻痹吞噬的刹那——

嗡……

紧贴在他胸口的“安”字木牌，再次传来一阵清晰而温润的悸动！

一层极其淡薄、却坚韧无比的淡金色光晕，瞬间扩散，温柔地覆盖了他整个胸腹要害！这股守护的力量并未直接对抗那狂暴的淬体能量和肆虐的蜂毒，而是如同最温柔的港湾，牢牢护住了他的心脉和神魂本源！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宁静、安抚意志，悄然融入他混乱狂暴的意识！

奇迹再现！

那原本要将他撕碎的剧痛和麻痹感，在遇到这淡金色力量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了最锋利的棱角。痛苦依旧存在，甚至更加清晰，却不再是毁灭性的折磨，反而带着一种破茧重生般的奇异感知！那肆虐的蜂毒，在木牌力量的守护下，仿佛被隔绝了一层，其侵蚀心脉的速度骤然减缓，甚至……有一部分毒素被那淡金色的力量悄然“安抚”、“分解”，化作了淬炼能量的一部分？

阿宁心神剧震！他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所有意志，如同被淬炼的钢铁，在木牌的守护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坚韧！他不再徒劳抵抗痛苦，而是主动引导着体内炼气四层的灵力，配合着那狂暴的淬体震荡能量，如同驾驭着奔腾的野马，狠狠地、一遍遍地冲刷向全身的皮膜、筋骨！尤其是右臂和肩膀那被毒素侵蚀的区域！

破！给老子破开！

阿宁在灵魂深处咆哮！意念与灵力、淬体能量融为一体，带着决死的意志，狠狠撞向那些被毒素和旧伤堵塞、脆弱的组织！

嗤嗤嗤！

仿佛能听到体内细微组织被撕裂、杂质被碾碎、毒素被强行排出的声音！剧痛达到了顶点！阿宁的身体如同煮熟的虾米般弓起，皮肤表面渗出更多混杂着灰色杂质和幽蓝毒丝的汗液！但他紧咬着牙关，牙龈渗出鲜血，硬生生扛住了这非人的折磨！在木牌守护的核心，一股新生的、更加坚韧的力量感，如同岩浆般在痛苦深处孕育、奔涌！

不知过了多久，淬体石的光芒彻底黯淡。

阿宁如同虚脱般松开手，淬体石滚落在地。他整个人瘫软下去，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汗水、血水、混杂着灰色杂质和幽蓝毒丝的粘稠液体，在他身下汇成一滩污浊。

但他猛地睁开眼！

眼中虽然布满血丝，却精光爆射，如同被打磨过的凶刃！

他下意识地握紧右拳！

咔吧咔吧！

指关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一股远比淬炼前更加充沛、更加凝练的力量感在肌肉筋骨间奔流！右臂和肩膀那几处被毒刺擦伤的伤口，幽蓝色已然褪去大半，只留下暗红色的结痂，麻痹感也减轻了许多！更关键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膜变得更加坚韧，筋骨仿佛被夯实了一遍，充满了弹性与力量！炼气四层的灵力在拓宽、强韧化的经脉中奔腾，更加顺畅，更加澎湃！

“成了！”阿宁嘶哑地低吼一声，挣扎着站起身。他目光扫过墙角一块废弃的、半人高的石墩，那是之前他炼气四层初成时，用灵气拳崩裂过的。

没有任何花哨，阿宁沉腰立马，右拳收至腰际！炼气四层的灵力瞬间沿着那条野蛮的路径奔涌压缩！

丹田—膻中—右臂！

“崩！”

一声低喝！拳头悍然轰出！

轰！！！

拳头并未直接击中石墩，而是在距离石墩半尺处，轰然引爆了压缩到极致的灵力！

一股凝练到肉眼可见的淡青色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石墩中央！

咔嚓！轰隆！

比之前更加沉闷、更加可怕的碎裂声响起！

那半人高的坚硬石墩，竟从内部应声炸裂！不是蛛网般的裂痕，而是如同被巨力从核心粉碎，瞬间坍塌成一堆大小不一的碎石块！狂暴的气浪卷起烟尘，弥漫了整个丁字房！

威力！比之前强横了何止一筹！肉身强度提升带来的，是灵力爆发更加集中、更加狂猛、反噬更小的质变！

王浩靠在墙边，破碎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那堆碎石，又落在阿宁那虽然疲惫却充满爆炸性力量感的身体上，报出冰冷的数字：

“灵气拳崩式威力增幅：百分之六十二点七。肉身强度综合提升：约百分之十五。灵力运转效率提升：百分之八。毒素残留：微量，预估三日内可代谢清除。”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枚黯淡无光的淬体石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能量耗尽百分之九十九点八。沉星砂活性丧失。半块淬体石……仅支撑初步淬炼。”

“通往更强的路……需要更多。”

阿宁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拳头，看着那堆碎石，又摸了摸胸口温润的“安”字木牌。淬体的痛苦和蜂毒的折磨仿佛还在骨髓里残留，但体内奔涌的新生力量感，却如同最烈的酒，冲散了所有阴霾。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枚深紫色的蜂后毒囊，又看了看墙角那堆碎石。

五工分，半块淬体石。

换来满身伤，换来肉身蜕变。

值！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野性的火焰在疲惫的灰烬下，燃烧得更加幽深、更加炽烈。

“下一块淬体石……下一百工分……”阿宁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断钢铁的决绝，“老子要整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