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平静日子,地里的苗又长高了一截,苜蓿花开得越发繁盛,紫汪汪一片,煞是好看。李二狗心里那点隐隐的不安,似乎也被这蓬勃的生机冲淡了些。
这天下午,他正和赵四在院子里给新一批孵出来的小鸡崽喂剁碎的苜蓿嫩叶,小丫蹲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村口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驴车的吱呀声,还有熟悉的、略带沙哑的哼唧声。
“像是……西山屯陈实大哥的声音?”李二狗直起身,手搭凉棚望过去。
果然,不多时,陈实赶着一辆破旧的驴车,出现在了窝棚前的土路上。驴车上还坐着个头发花白、精神却还算健旺的老者,正是陈实的父亲。
“陈大哥!陈伯父!你们怎么来了?”李二狗又惊又喜,连忙迎了上去。赵四和小丫也好奇地跟上。
陈实停下驴车,笑着拱手:“二狗兄弟,叨扰了。家父一直念叨着要来谢谢你送的苜蓿种子,非要亲自来看看,顺便也出来透透气。”
陈老伯在儿子的搀扶下下了车,虽然腿脚有些不便,但脸色红润,眼神清亮,他乐呵呵地打量着李二狗的院子,目光扫过那群叽叽喳喳的小鸡、肥硕的兔子、膘肥体壮的毛驴,最后落在远处那片茂盛的苜蓿地上,连连点头:“好,好啊!二狗小子,你这光景收拾得是越来越像样了!比我们老头子强!”
李二狗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将两人让进院子:“陈伯父您过奖了,就是胡乱折腾,混口饭吃。快屋里坐!小丫,去倒水!”
窝棚狭小简陋,但收拾得干净整齐。陈老伯也不嫌弃,在唯一那张破凳子上坐下,接过小丫小心翼翼端来的热水,笑眯眯地喝了一口。
陈实则好奇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一切,尤其是看到李二狗晾晒的那些形状各异的点心和试验中的酱料罐子,颇感兴趣地问:“二狗兄弟,你这些……都是自己琢磨的?”
“瞎琢磨,上不得台面。”李二狗谦虚道,顺手拿了几块新做的、掺了干野菊花的米糕递给陈老伯和陈实,“陈伯父,陈大哥,尝尝这个,清火的。”
陈老伯尝了一口,细细品味,点头道:“嗯,有股子菊花的清香,不错,比镇上卖那些死甜的强。”他放下糕点,脸色稍稍严肃了些,看向李二狗,“二狗啊,这次来,除了看看你,也是想跟你说个事。”
李二狗心里一动,知道正题来了,连忙正色道:“陈伯父您说。”
陈老伯压低了声音:“前几天,我有个远房侄子从县里回来,在县衙户房当差的,过来看我。吃饭的时候,听他提起一嘴,说你们镇上的刘记杂粮铺,最近好像在打听疏通县衙工房的关系,像是想承包今年官道修缮的沙石料供应什么的……”
李二狗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工房?承包工程?这和刘记打压他一个小摊贩似乎八竿子打不着啊?
陈实在一旁补充道:“我爹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刘记一向做的是粮食和吃食买卖,突然插手工房的工程,有点奇怪。而且我那堂兄还说,席间刘记派去的人,好像无意中问起过咱们这一带,有没有什么‘不安分’、‘老想搞点新花样’的小农户,特别是……做吃食买卖的……”
嗡的一声,李二狗只觉得脑袋像被重锤敲了一下!不安分?搞新花样?做吃食买卖?这说的不就是他吗?!
刘记打听工房工程是假,借机探听他的背景、甚至是想通过工房找由头来整治他,才是真!工房掌管工程、匠役,如果想找麻烦,随便安个“违规占地”、“窝藏逃役”之类的名头,就够他喝一壶的!这比之前市集上的打压阴险多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赵四在一旁也听明白了,气得拳头攥紧,低吼道:“他们还没完没了了!欺人太甚!”
小丫虽然不太懂,但也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害怕地靠近了李二狗。
陈老伯叹了口气,拍拍李二狗的肩膀:“二狗啊,伯父知道你是个踏实肯干的好孩子。但这世道,人心叵测。你有点起色,难免招人眼红。刘记在镇上经营多年,树大根深,你……还是要早做打算,万事小心啊。”
李二狗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愤怒,对着陈老伯深深一揖:“陈伯父,陈大哥,多谢你们!这消息太重要了!要不是你们提醒,我恐怕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这份人情,实在太重了!这不仅是报信,更是救了他可能面临的灭顶之灾!
陈实连忙扶起他:“二狗兄弟别客气。咱们乡里乡亲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我爹常说你送的苜蓿种子是救命的恩情呢。”
陈老伯摆摆手:“不说这个。二狗,你打算怎么办?”
李二狗眼神闪烁,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硬碰硬肯定不行,躲回村里只种地也不甘心……看来,只有那条路了——进一步抱紧表叔那条线,哪怕只是虚张声势!
他沉吟片刻,道:“不瞒伯父,我在县衙户房也有个远房表叔,虽然关系不算近,但……或许能帮着递句话,证明我是个安分守己的农户,不是什么刁民。”他故意模糊了表叔的职位和能力,给自己增加一点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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