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再次踏上去县城的路,心情比上一次更加沉重急迫。怀里揣着精心包裹的点心和果酱,仿佛揣着他全部的身家和希望。
他一路疾走,汗水湿透了衣衫也浑然不觉,脑子里反复盘算着该如何开口,如何最大程度地利用表弟那点对美食的兴趣,如何在不触及表叔忌讳的前提下,打听到“验食许可”的内情,或者哪怕只是一点点拖延的可能。
再次敲开表叔家的门,开门的依旧是那位面色精明的表婶。看到又是李二狗,她脸上的不耐几乎毫不掩饰。
“你怎么又来了?”
“婶子,我做了些新鲜口味的点心和果酱,想着表弟可能喜欢,特意送来尝尝鲜。”李二狗努力挤出笑容,将礼物奉上,姿态放得极低。
表婶瞥了一眼那包裹,脸色稍缓,侧身让他进来,嘟囔着:“文远在房里温书呢,当家的还没回来。”
李二狗心里一沉,表叔不在?他今天可是专门冲着可能有点官方消息的表叔来的!
他只得硬着头皮道:“那我等等表叔。”
表婶没再理他,自顾自忙去了。李二狗拘谨地坐在堂屋,度秒如年。
过了许久,里屋的门帘一掀,李文远拿着本书走了出来,看到李二狗,倒是露出一丝笑意:“是李家兄长来了?这次又带了什么新鲜物事?”
李二狗连忙起身,将点心和果酱打开:“胡乱做的些野果子酱和新式点心,请表弟尝尝。”
李文远饶有兴致地拿起一块点缀着果干的米糕,又看了看那色泽浓郁的果酱,尝了一口,点头赞道:“兄长果然巧思!这果酱酸甜适口,风味天然,比铺子里卖的齁甜货色强多了!可是用了山野间的覆盆子?”
“表弟好眼力!正是覆盆子为主,加了些野山杏调酸。”李二狗连忙道,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妙啊!”李文远似乎真的很感兴趣,“《诗经》有云,‘隰有苓,野有蔓草’,这山野之味,自有其真趣。兄长能化俗为雅,甚是难得。”
李二狗听他文绉绉地夸奖,心里着急正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额头上急出了细汗。
李文远看他坐立不安、欲言又止的样子,放下书,好奇地问:“兄长今日前来,似乎另有要事?”
李二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得许多了,便将镇上要办“验食许可”的事,隐去了刘记的背景,只说衙门新规,自己小本经营,恐怕难以达到要求,生意做不下去云云,委婉地表达了想请表叔帮忙打听打听消息的意思。
李文远听完,眉头微蹙,沉吟道:“竟有此事?整顿市集本是应有之义,但若查验过苛,收费过高,反倒伤了民生元气……”
他毕竟只是个书生,对衙门里这些弯弯绕绕并不十分清楚,但也觉得这规定似乎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李茂才回来了。
他一进门,看到李二狗又在,脸色顿时一沉。等听完李文远复述和李二狗小心翼翼的补充后,李茂才的小眼睛眯了起来,手指习惯性地敲着桌面。
“验食许可?”他嗤笑一声,“倒是会找名目。这事……归户房和衙役班头管,里面门道深着呢。”
他瞥了一眼李二狗带来的点心和果酱,又看了看自己儿子那明显感兴趣的神色,慢悠悠地道:“按理说,你这东西,确实上不了台面。真想办下来,打点的银子少不了。”
李二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茂才话锋一转:“不过嘛……既然文远觉得你这野路子还有点意思……这样吧,我帮你问问管这事的刘书办,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你这‘家庭作坊’也算达标。但是……”
他拖长了声音:“这打点的费用,总不能让我替你出吧?”
李二狗瞬间明白了!表叔这是松口了,但还是要钱!而且是把“贿赂”说成“打点”!
他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需要多少打点,表叔您尽管吩咐!只要生意还能做,侄儿一定尽力!”
李茂才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三百文?李二狗心里一抽,这可不是小数目!但他咬咬牙,刚想答应。
却听李茂才淡淡道:“三贯钱。少一个子儿,这事都难办。”
三贯!三千文钱!
李二狗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这简直是要把他这几个月的积蓄掏空一大半!而且明显是狮子大开口!
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李茂才冷哼一声:“嫌多?那就没办法了。规矩就是规矩。”
就在李二狗绝望之际,旁边的李文远却忽然开口了:“父亲,可否听儿子一言?”
李茂才和李二狗都看向他。
李文远对父亲拱了拱手,道:“父亲,儿子觉得李家兄长这果酱与点心,虽出于乡野,却别具匠心,滋味甚佳。如今县尊大人提倡‘劝课农桑,体察民情’,若因区区规费便扼杀此等微末生计,似乎……与上意不符。况且,兄长所制,或许还能丰富本县物产,未尝不是一桩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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