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法则 第84章 旧影斑驳（上）

楚啸天拜访父母带来的阴霾，在余年心头萦绕不去。他坐在办公室里，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上还是母亲发来的、与楚啸天的合影，照片上二老笑容欣慰。这份沉甸甸的“关怀”，让他感到窒息。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风尘仆仆的苏晴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将一个沉甸甸的档案袋放在桌上。

“我回来了。”她声音有些沙哑，目光扫过余年紧锁的眉头和老周屏幕上的数据流，最后落在有些惴惴不安的林晓脸上，“看来，我离开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

林晓像看到救星一样，立刻把楚啸天拜访余年父母的事情，连同老周那句“情感绑定策略”的分析，一股脑地告诉了苏晴。

苏晴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冷笑一声，拍了拍桌上的档案袋：“果然如此。他一边在我调查的路上设置障碍，一边加紧在你这边编织他的网。”她看向余年，“我这边有了一些关于‘夜莺案’和‘迷雾资本’的突破，但收获与风险并存，稍后细说。先说说你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余年苦笑一下，将手机屏幕转向苏晴，上面是那张刺眼的合影。“感觉？像被一张无形的网裹住了，挣不脱，也不敢用力挣。”他叹了口气，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我爸妈……他们很喜欢他，觉得他是我命里的贵人。”

“贵人？”苏晴嗤笑一声，拉过椅子坐下，“他不过是精准地找到了你最脆弱的环节。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分析，而不是被情绪裹挟。”她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既然他这么想扮演‘完美学长’，那我们不妨好好回忆一下，这位学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余年记忆的闸门。在团队成员无声的鼓励和注视下，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回溯那些被时光模糊的过往。

“其实，啸天学长他……以前在学校里，就很擅长‘利用规则’，或者说，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余年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悠远，“我记得有一次法学院篮球联赛决赛，我们落后两分，时间所剩无几，对方有个球员小动作很多，裁判尺度又松，我们都觉得要输了。”

“然后呢然后呢？”林晓迫不及待地追问，暂时忘记了之前的担忧。

“啸天学长是队长，他叫了暂停，没让我们去硬拼，而是布置了一个很特别的战术……”余年描述起楚啸天如何敏锐地抓住对方球员脾气急躁的弱点，通过精妙的个人表演，连续制造对方犯规，不仅罚球反超比分，还导致对方核心被罚下场。

“哇！楚学长太厉害了！这叫智取！兵不血刃！”林晓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赞叹。

苏晴却微微蹙眉，冷静地评价：“他利用了对手的性格缺陷和裁判的判罚倾向，目的明确，效率极高。但这种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聪明’，其内核是冰冷的算计。当年用在球场上无伤大雅，现在用在别处呢？”

老周推了推眼镜，补充道：“行为模式分析：善于识别并利用系统（比赛规则、对手心理）中的漏洞和杠杆点，以实现自身目标最大化。这种行为模式具有高度一致性。”

“还有一次，我写一篇关于反垄断法的论文卡住了，查了很多资料都没头绪。”余年继续说着，眼神有些复杂，“正好遇到啸天学长，他没直接告诉我答案，而是反问了我一句：‘你为什么非要证明它‘阻碍’了竞争？为什么不去论证它可能‘提升’了效率，或者‘符合’某种政策导向？’”

“他随手给我指了几本产业经济学和政策研究方面的书，那是我完全没想过去涉猎的领域。”余年顿了顿，“我按照他的思路，论文果然柳暗花明，还得了高分。那时候，我真心觉得他帮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晓依旧沉浸在崇拜中：“楚学长看问题就是不一样，境界真高！”

苏晴的眼神却愈发凝重：“他是在教你‘重构问题’，跳出法律本身框架，从更‘实用’甚至更‘功利’的角度去寻求解决方案。这种思维训练，短期看是开拓视野，长期看，是在潜移默化地塑造你的思维方式，让你更容易接受和运用他那一套‘规则之上’的逻辑。”

老周再次精准总结：“认知引导。通过提供替代性框架和解决方案，影响目标的思维路径，建立信任与依赖，为后续更深层次的影响奠定基础。”

听着伙伴们的分析，余年沉默下来。那些曾经被他视为智慧闪光和善意帮助的往事，被剥开温情的外衣后，露出的内核竟然如此熟悉——正是楚啸天如今正在对他使用的、那种精准而冷酷的操控与塑造。

楚啸天的形象，在他心中不再是简单的“亦正亦邪”，而变得更加复杂、深邃，也……更加可怕。他的影响，如同无声的渗透，早已开始，根植于那些他曾以为纯粹美好的记忆深处。

这份认知，带来的不是豁然开朗，而是更深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他看着眼前为自己担忧的伙伴，又想起电话里父母欣慰的语气，感觉自己正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拉扯，几乎要撕裂开来。

苏晴将他的挣扎看在眼里，轻轻敲了敲桌上的档案袋。

“回忆先到这里。现在，听听我带来的消息吧。”她的声音将余年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关于楚啸天，以及他背后的‘先生’，我查到的东西，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