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薇没有回家。
一种无形的力量,或者说,是比回家路上未知的黑暗更具体的恐惧,驱使我们跟着班长,还有另外几个同样面色惨白的同学,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实验楼顶楼。
这里废弃已久,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福尔马林混合的怪味,但却成了我们唯一能喘息的地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班长背靠着斑驳的墙壁,声音因为压抑而嘶哑,“我们得知道她是谁。”
角落里,那个在课上啜泣的女生,王静,突然抬起泪痕斑驳的脸,眼神空洞:“我知道一点,我奶奶以前是这学校的老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讲过二十多年前,是出过事。”王静的声音像蚊蚋,我们不得不屏息凝神才能听清,“有个高三的女生,叫林秀娟。成绩很好,但家里穷,性格也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棵榕树下上吊了。”
顶楼的风穿过破旧的窗户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我们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奶奶说,发现的时候,已经好几天了。人就挂在最粗的那根气根上。”王静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身体微微发抖,“当时学校里传,说她是被人欺负得活不下去了。但具体怎么回事,没人说得清,学校把事情压下去了。”
林秀娟。
这个名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砸进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那个模糊的、梳头的女鬼,第一次有了一个名字。
“欺负?”李敏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种异常明亮的光,掺杂着恐惧和一种奇怪的激动,“张浩他们上周三下午,就在榕树那边,堵着一个高一的小个子男生我看见了,但…但我没敢管。”
她的话像投入死水里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刘强就是上学期期末转学那个,他走之前,好像也在篮球场上为难过一个男生,当时好像也在榕树附近吵过架。”
“还有第一个王强,他欺负隔壁班那个有点结巴的女生,好像也是在那附近。”
碎片化的信息被恐惧催生着,一点点拼凑起来。
所有最终被吊死在榕树上的人,似乎都曾在那棵老榕树的荫蔽下,施展过他们的恶意。
一种冰冷的逻辑,带着残忍的公正,缓缓浮出水面。
“是报复?”周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林秀娟,她在清理……”
“清理”这个词她没有说完整,但我们都懂了。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学习委员,赵磊,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复杂:“我…我昨晚梦得更清楚了。她还是在梳头,但她脚下的泥土是湿的,颜色很深。”
湿漉漉的泥土,深色的痕迹。
一个可怕的联想在我脑中形成。不是露水,那会不会是血?浸透了榕树根系的,二十多年前的,未曾昭雪的血?
“她不是在随便梳头,”赵磊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发现的战栗,“我好像看到梳子上,缠着很多很多头发,不只是她的……”
顶楼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呜咽。
如果林秀娟是在用那把旧木梳,梳理着从那些霸凌者身上…或者说,从他们的罪行上剥离的什么东西,那这无休止的梳头,这走调的歌谣,这纠缠不清的黑发……
我们这些被拖入噩梦的人,又算什么?目击者?共犯?还是尚未被“清理”的潜在目标?
没有人再说话。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从天边褪尽,顶楼彻底暗了下来。
黑暗中,我们只能听到彼此粗重而不安的呼吸声。
下一个被吊上榕树的,会是谁?
或者,更可怕的是,下一个在梦里看到她回头,对她那没有光的眼睛和怪异笑容的,会是谁?
我们逃也似的离开了实验楼顶楼,那关于湿泥和头发的联想像冰冷的蛛网粘在背上,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被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
课照常上,铃照常响,但课间的喧闹消失了,走廊里只有匆匆而过的脚步和躲闪的眼神。
每个人都像惊弓之鸟,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出现在别人噩梦里的细节,或者更糟——成为榕树下新的“悬挂物”。
然而,恐惧并未因我们的沉默而消退,反而以另一种形式渗透进来。
第三天,李敏没来上学。
电话打不通,家里也没人应答。一种不祥的预感扼住了我们。
下午,班长带着我和周薇,趁着放学人杂,绕道去了李敏家。
她家住在一条老旧的巷子里,我们敲了半天门,邻居才探出头,狐疑地打量着我们。
“别敲了,那闺女……唉,前天晚上就开始不对劲,又哭又闹,说胡话,昨天一早就送医院去了。”邻居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讳,“说是精神受了刺激。”
医院。精神科。
这几个字像重锤砸在我们胸口。
我们赶到医院时,被护士拦在了病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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