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冰箱压缩机沉闷的低鸣和我自己粗重得吓人的喘息声。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陈年油垢,还有……一股若有若无、顽固得令人作呕的腥气。那气味来自塑料袋里那两个干瘪的肉包。
它们像两颗被遗忘的肿瘤,灰白、皱缩,表皮因脱水而龟裂,露出里面深褐色的、早已凝固的馅料边缘。
“当季的新鲜骨头,熬出来才够味……”
柳姨那句轻飘飘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一遍遍刺穿着我的耳膜。
张宇电话里炫耀的亢奋语气,与他描述李峰那“想疯了”的哭腔,在我脑中扭曲缠绕,编织出一张无形而黏腻的网。
胃袋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拧绞,不是饥饿,是纯粹的、排山倒海的恶心和一种被唤醒的、深入骨髓的惊悸。
吃?还是不吃?
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种亵渎,一种自我毁灭的邀请。
理智在尖叫着逃离,将这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秽物立刻扔进楼下的垃圾桶,然后彻底忘记那个叫“美人记”的噩梦角落。
然而,身体深处,另一个更原始、更黑暗的东西在蠕动。那是被“美人记”肉汁强行烙下的印记,是无数个被香气梦魇折磨的夜晚累积的饥渴。
那极致的鲜美,那令人灵魂颤栗的满足感,像海妖的歌声,在恐惧的惊涛骇浪中,顽强地透出一丝致命的诱惑。
它低声蛊惑着: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尝一尝……也许……也许能解开谜团?也许……能证明那只是你的臆想?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油腻的灶台上。
我的视线无法从那两个丑陋的包子上移开。
它们不再是食物,更像是某种邪恶的图腾,一个通往深渊的钥匙。
颤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塑料袋。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油腻的塑料表面,激起一阵强烈的生理性厌恶,几乎让我立刻缩回手。
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被扭曲的渴望,像藤蔓般死死缠住了我的意志。
我猛地闭上眼睛,狠下心,一把抓出了其中一个包子。
冰凉的、硬邦邦的触感,像握住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没有一丝热气,只有死寂的冰冷和沉甸甸的重量。
凑近鼻子,那股陈腐的肉腥气变得更加浓烈、更加复杂,混杂着油脂氧化的哈喇味,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类似铁锈混合着潮湿泥土的深层气味。
这绝对不是正常肉类**应有的味道。它更阴郁,更……陌生。
我捏着这个冰冷的、如同尸体碎片般的物体,走到水槽边。
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哗作响。
我像进行某种肮脏的净化仪式,将包子放在水流下冲洗。
水流冲刷着它灰败的表皮,洗掉表面的灰尘和油污,却无法洗去那深入肌理的诡异色泽和顽固的腥气。
水流顺着龟裂的缝隙渗入内部,那深褐色的馅料边缘被浸湿,颜色变得更加深暗,像凝结的血块。
关掉水龙头。厨房里只剩下死寂。水珠顺着包子冰冷的表面滚落,滴在水槽不锈钢壁上,发出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嗒…嗒…”声。
我把它放在同样冰冷的不锈钢案板上。白炽灯惨白的光线照下来,映得它像一个被遗弃的、干枯的脏器。
我拿起菜刀,冰冷的刀柄硌着掌心。刀锋悬在包子上方,微微颤抖。
切开它。
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最后一次确认。
然后,彻底了断。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刀锋猛地落下。
“噗——”
没有预想中切开面食的柔软感,反而像是切进了一团坚韧、冰冷、失去弹性的凝胶。刀锋陷在深色的馅料里,阻力很大。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混合气味猛地爆发出来!强烈的腐肉腥膻、令人作呕的油脂酸败气、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仿佛来自地下深处的铁锈与泥土的湿冷气息。
这气味浓烈到几乎有了实体,像一只腐烂的手猛地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强忍着翻江倒海的呕吐欲,颤抖着手,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将切开的包子向两边拨开。
惨白的灯光下,馅料的内部暴露无遗。
深褐色,近乎发黑。不是正常肉馅的纤维状,更像是一团被强力捣碎、又经过长时间挤压凝固的泥状物。
里面混杂着一些极其细小的、颜色更深的颗粒,像是……某种无法辨认的碎渣?最刺眼的,是几缕缠绕在深色肉泥里、极其纤细的、灰白色的……丝状物?它们像被遗忘的线头,又像某种生物脱落的、僵死的……毛发?
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喉咙口涌上灼热的酸水。我猛地捂住嘴,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死死钉在了馅料深处,被刀尖无意间挑开的一小块区域。
在那团深黑泥泞的包裹下,似乎……隐约……透出一点点极其微弱的……灰白?
那是一种毫无生机的、属于无机物的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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