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过后的城市,像被泼了层粘稠的墨汁,连霓虹都显得有气无力,挣扎着吞吐最后的光晕。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踉跄着推开酒吧沉重的大门,劣质酒精的余味和喧嚣的残渣被冷风一吹,稀薄了不少。
就在门口那盏接触不良、光线忽明忽灭的街灯下,蜷着一个人影。
是个女人。长发海藻般铺在冰冷的人行道上,脸侧向里,只露出一点苍白得惊人的下颌弧线。
一条紧身的黑色短裙裹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像一件被随手丢弃的、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嘿?还好吗?”我蹲下身,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得我一个激灵,仿佛碰到的不是活人的肌肤,而是一块刚从冷库里拖出来的大理石。
这温度低得太不正常了。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细若蚊蚋,脑袋无力地歪向另一侧,露出整张脸。
路灯惨白的光恰好打在上面——美得极具侵略性,又带着一种非人质的脆弱感,像易碎的琉璃。
心底那点被酒精浸泡出的、模糊的“善意”或者别的什么,压过了那一闪而过的寒意。我费力地把她架起来。
她的身体出乎意料地轻,软得像是没有骨头,冰冷的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般的味道,钻进我的鼻腔。
我半拖半抱地把她弄进了街对面那家闪着俗气霓虹招牌的“珀尔酒店”。
电梯老旧,运行起来发出沉闷的呻吟。惨白的顶灯照亮了狭小的空间,也照亮了四壁镶嵌的、布满细密划痕的镜面。
我喘着气,把她往角落里带了带,让她靠住冰冷的金属壁,免得滑倒。视线无意间扫过对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我们两人。我的脸因为用力而涨红,额角沁出汗。
而她,依旧闭着眼,头靠在我肩上。
我的目光顺着镜中的影像向下滑,掠过她纤细的腰肢,停在那双光洁笔直的长腿上。
然后,视线猛地顿住,像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原地。
镜子清晰地映照着她垂落的裙摆边缘。那薄薄的黑纱之下,本该是小腿和鞋子的地方是空的。
只有电梯惨白的光线,冷冰冰地穿透过去,照在金属轿厢的地板上,形成一个不规则的、边缘模糊的光斑。
那裙摆,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静静地悬停在离地几寸的空中,没有丝毫的晃动。它就像一片轻柔的羽毛,却又比羽毛更加神秘和诡异。
在那裙摆的下方,竟然是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支撑物,也没有任何风吹动它。这诡异的场景让人不禁毛骨悚然,仿佛那裙摆是被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所托起。
就在这时,一股寒气突然从尾椎骨处猛然炸开,如同一道闪电般迅速传遍全身。这股寒气异常冰冷,仿佛能穿透骨髓,让人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紧接着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臂弯里的“她”——黑色的裙摆下摆垂着,蹭在电梯的地毯上,勾勒出两条腿的形状。我眨了眨眼,又使劲甩了甩头,试图把酒精带来的眩晕和幻觉甩出去。再看镜面那诡异的空荡感消失了。
裙摆下,是两条穿着丝袜的腿,脚上蹬着一双尖细的高跟鞋,鞋尖正点着地毯。刚才是眼花了?一定是酒精和灯光搞的鬼。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了七楼。那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凭着记忆刷开了预定的房门,把她安置在靠窗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
她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精致人偶,陷进柔软的羽绒被里,长发散开,衬得脸愈发白得没有血色。
我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匆匆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城市残余的微光,然后一头栽倒在另一张床上。
疲倦和酒精瞬间攫取了我,意识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硬生生把我从混沌中拽了出来。
冷,像无数细小的冰针,透过薄薄的被子扎进皮肤,直往骨头缝里钻。
房间里的空调明明没有开,这冷意却像从墙壁、地板、天花板的每一个缝隙里渗出来,带着一股潮湿阴森的霉味。
我把自己紧紧蜷缩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
就在这死寂般的寒冷中,另一种声音极其清晰地钻进了耳朵。
嗒……嗒……嗒……
是水声。缓慢、粘稠、带着某种令人作呕的滞重感。
不是水龙头没拧紧那种清脆的滴答,更像是某种粘稠液体,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瓷砖上。声音的来源,是紧闭着门的浴室。
紧接着,另一种声音加入了进来。一种更轻、更细碎、却更能刮擦神经的声音。
吱……吱嘎……
像是指甲,很长很长的指甲,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又极其用力的方式,一下,又一下,刮擦着光滑的浴室瓷砖表面。
那声音里透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焦渴和恶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隔着那薄薄的门板,耐心地、充满期待地,用指甲刮擦着我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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