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谷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在嶙峋的山壁间呜咽盘旋,如同永不停歇的哀歌。
谷底深处,铁匠棚的烟囱依旧冒着滚滚浓烟,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带着一种压抑的、如同困兽挣扎般的节奏。
然而,一股无形的、比谷外寒风更加凛冽的寒意,却悄然笼罩了整个营地。
楚骁站在新搭建的、相对坚固的木屋门口,背对着屋内跳跃的炉火。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冰封锐利,却比之前凝实了许多。
肋下的旧伤在持续的阴冷中发出沉闷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感。
精神世界的裂谷依旧深邃冰冷,带来阵阵眩晕和针扎般的裂痛,但那种濒临崩溃的空虚感,似乎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强行压制了下去。
胸口的玉佩,那道猩红的裂痕如同活物般微微震颤,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气息,但楚骁能感觉到,玉佩深处那微弱却恒定的温热,似乎……比之前凝实了一丝?
是错觉?
还是……休养带来的微弱恢复?
他微微蹙眉,强行压下这丝杂念。
玉佩的状态依旧岌岌可危,强行开启的代价他再清楚不过。
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都头!李校尉急令!命您即刻前往鹰扬堡议事!”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策马冲入谷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
议事?急令?
楚骁的心猛地一沉。李刚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在他重伤未愈时急召。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心头。
“备马!”楚骁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
…………
鹰扬堡,校尉府。
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炭火在铜盆里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李刚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北境舆图前,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沉重。
他身上的半旧明光铠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肩甲处一道新鲜的刮痕格外刺眼。
楚骁在阿狗的搀扶下步入厅堂,肋下的闷痛让他脚步略显虚浮。
他敏锐地察觉到,厅内除了李刚,还有几名营正和军官,包括王虎。
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得可怕,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绝望。
“楚骁!你来了!”李刚猛地转身,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楚骁,那眼神中充满了焦灼、愤怒,还有一丝……近乎疯狂的期待。
“卑职参见校尉大人!”楚骁抱拳行礼,声音平静无波。
“军令!”李刚猛地一拍桌案,震得令箭筒都跳了起来!
他抓起桌上那卷明黄色的、盖着鲜红兵部大印的文书,声音如同炸雷,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和屈辱:“朝廷严令!雁北军!即刻征调三万石军粮!限十日内!押送至铁壁堡!不得有误!”
铁壁堡!
北境最前沿的要塞!
扼守通往中原的咽喉!
一旦失守,枭胡铁骑将长驱直入!
“三万石……十日内……”楚骁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铁壁堡距离鹰扬堡,直线距离超过三百里!中间还要穿越……黑风峡!
黑风峡!那是北境有名的死亡走廊!两侧山势陡峭,峡谷狭窄曲折,终年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更是枭胡精锐游骑最活跃的狩猎场!伏击、袭扰、断粮道……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以往运送粮草,无不是重兵押送,步步为营,即便如此也损失惨重!
“路线……黑风峡?”楚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确认。
“是!”李刚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滔天的怒火,“刘文远那个狗杂种!他……他这是要我们的命!要北境几十万军民的命!”
他猛地将另一份文书狠狠摔在桌上!那是一份后勤调拨单!
“看!这就是刘主簿拨给本将的‘精兵强将’!”李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老弱辅兵!两百人!破车!五十辆!粮草……自筹!他妈的粮草自筹!”
楚骁的目光扫过那份调拨单。上面冰冷的数字如同淬毒的匕首:辅兵:贰佰名(老弱病残)辎重车:伍拾辆(老旧破损)
粮秣:自备
军械:自备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楚骁全身!
两百老弱,五十破车,自备粮草军械!
押送三万石军粮穿越黑风峡?
这哪里是押运?
这分明是驱赶着一群羔羊,去给枭胡狼群送肉!
“校尉……这……”一名营正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绝望,“这根本不可能!黑风峡……那是死地啊!两百老弱……还不够枭胡人塞牙缝的!”
“不可能?”李刚猛地转身,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猛兽,“不可能也得可能!这是军令!铁壁堡!十万边军!等着这批粮救命!没有粮!铁壁堡必破!枭胡铁骑南下!整个北境!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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