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农村女娃的命运就该如此吗 第17章 无语的母子俩

北风呼啸着卷过田家庄，带来了深冬的寒意，也吹凉了烧烤店外喧闹的烟火气。随着天气转冷，露天大排档的生意一落千丈，烧烤店也进入了漫长的淡季。老板缩减了人手，秀秀虽然能干，但也架不住生意清淡，只好暂时辞了工，再次踏上了返乡的路。

比起两年前离开时的决绝和迷茫，这次的秀秀，身上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虽然依旧清瘦，但眼神里多了份被烟火气淬炼过的沉静和笃定。她口袋里揣着这大半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几千块钱，更重要的是，她心里揣着一个滚烫的、酝酿已久的计划。

回到那座愈发显得破败冷清的四合院，景象依旧。秀秀娘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唉声叹气的次数更多了。弟弟田强强学修车的事果然不出所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手艺没学了多少，嫌弃脏累、跟师傅顶嘴、偷偷跑出去玩的毛病一样没改，据说已经被修理厂老板警告了好几次。

晚上，吃过一顿依旧简单的晚饭后，秀秀收拾完碗筷，坐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唉声叹气的母亲和一旁捧着手机玩游戏、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弟弟，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娘，强强，”她的声音平静却清晰，“明年，我不打算再出去打工了。”

秀秀娘愣了一下，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不去了？那咋行？不去打工，家里这日子咋过？指望强强那个没出息的？”她说着又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强强只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得更快了。

“我不是说不挣钱。”秀秀继续说，眼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我是想，咱们自己干。我在省城学了烤串的手艺，味道还不错。我想着，开春天气暖和了，就在镇上或者县里，摆个烧烤摊子。本钱不大，咱们应该能负担得起。一开始可能辛苦点，但总比给人打工强，挣多少都是自己的。”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弟弟：“强强，修车你要是实在不想学，就不学了。回来，跟姐一起干。摆摊需要人手，你年轻力气大，帮着穿串、搬东西、招呼客人，姐教你烤，以后也是个安身立命的手艺……”

“啥？！！”

秀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娘一声尖利的惊呼打断了。秀秀娘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抗拒：“你说啥？摆摊？卖烤串？！还要强强去？！不行！绝对不行！”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羞辱的语气：“那是什么营生？风吹日晒，烟熏火燎，低三下四地伺候人！那是女人家干的活儿！强强是个男人！哪有大男人整天围着个烤炉转悠的？像什么样子！说出去丢死个人！不行！我不同意！”

秀秀被母亲激烈的反应噎了一下，她试图解释：“娘，现在不一样了。烤串生意挺好的，能挣钱！干什么不是干？凭自己手艺吃饭，有什么丢人的？强强他……”

“挣钱？能挣几个钱？能有啥出息？”秀秀娘根本听不进去，用力地挥着手，仿佛要驱赶什么不吉利的东西，“你一个姑娘家，干这个也就罢了！强强不行！他得学个正经手艺，将来才能顶门立户！跟你去卖烤串？不成体统！你想都别想！”

一直低头玩游戏的田强强此刻也抬起了头，脸上满是嫌弃和不情愿。他显然对姐姐的计划毫无兴趣，甚至觉得拉低了自己的档次。他把手机往炕上一扔，梗着脖子，语气冲得很：“我才不去呢！闻那一身油烟味儿，恶心死了！还得看人脸色，我才不干！姐你就是见不得我清闲，想把我拴在你身边干活！我才不受你那管束！我想干啥干啥，你少限制我自由！”

“你！”秀秀看着弟弟那副烂泥扶不上墙还倒打一耙的样子，气得胸口发闷。她努力压下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怎么是限制你自由？我是想给你找条路！修车你不好好学，总得学点别的吧？总不能一直这么混着！”

“我用不着你管！”强强吼了一句，重新抓起手机，背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她，表明拒绝沟通的态度。

秀秀娘立刻站到儿子一边，指着秀秀数落：“你看看你！一回来就惹你弟弟不高兴！他不想干就不干！你非要逼他干啥？你那烤串摊子谁爱干谁干！我儿子不能干那个！”

秀秀看着眼前统一战线、对她苦心筹划的计划嗤之以鼻的母亲和弟弟，一颗心就像被扔进了冰窖里，刚刚还滚烫的希望瞬间被浇得透心凉。她所有的勇气、所有的设想，在家人根深蒂固的偏见和自私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一厢情愿。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争辩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无力感和失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默默地站起身，不再看母亲和弟弟，转身走出了堂屋。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吹得她单薄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抬头望着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枣树，黑黢黢的枝桠像鬼爪一样伸向灰暗的天空。

原来，就算她找到了出路，愿意拼尽全力拉着这个家往前走，他们也不愿意跟上，甚至不愿意挪动一步。他们宁愿困在泥潭里互相抱怨、彼此拖累，也不愿尝试改变，并且会毫不犹豫地打击任何试图改变的人。

她的创业梦，还没开始，就在这最熟悉的院子里，被最亲的人，亲手扼杀了。黑暗中，秀秀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