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末日第九十六天的黎明,来得格外艰难。持续了一天一夜的疯狂咆哮,仿佛抽干了印度洋所有的暴虐,风暴的余威终于渐渐平息。然而,对于Amadea号上的幸存者而言,那过去的二十多个小时,无异于一场在炼狱边缘的残酷舞蹈。
在风暴最鼎盛、最疯狂的阶段,人力在自然的绝对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笑。陆明锐早已放弃了对舵轮的徒劳掌控,那冰冷的、疯狂抖动的轮盘,传递来的不再是操控感,而是大海试图将他连同这艘船一起撕碎的蛮横意志。他双臂也因为长时间的对抗而酸痛麻木。
“胡萝卜!”他几乎是嘶吼着下达了命令,“接管全船控制!最高优先级,目标卡拉奇方向,不计能耗,以保障船体结构安全为首要前提,自主规避巨浪!”
他将所有的信任,连同所有人的性命,都交给了这艘船最核心的AI胡萝卜。人类引以为傲的经验和反应,在这种天地之威面前,已然失效。
接下来的过程,是人类科技与自然狂暴的一次惊心动魄的对抗。Amadea号的船体,这艘凝聚了无数尖端科技与奢华工艺的超级游艇,变成了一个在怒海中苦苦挣扎的电子灵魂。
隐藏在船底的鳍状稳定器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和幅度疯狂工作,它们如同游鱼的鳍,试图对抗着来自不同方向的、足以将船掀翻的巨大力矩。每一次调整都伴随着低沉而急促的液压声,船体在令人晕眩的左右横摇与前后纵摇间艰难地寻找着平衡点,仿佛一个醉汉在刀尖上踉跄行走。
强大的推进器并非持续输出蛮力,而是在胡萝卜精密的计算下,进行着脉冲式的喷涌。有时需要全力加速,骑上浪尖,避免被紧随其后的如山浪墙“拍背”(Broaching),那是足以让船只瞬间倾覆的致命一击;有时又需要瞬间减速甚至短暂倒车,以调整船首角度,让最坚固的船头去迎击如同巨锤般砸来的疯狗浪(Rogue Wave)。引擎的轰鸣声变得时高时低,极不稳定,如同一个哮喘病人挣扎的呼吸。
胡萝卜调动了船上所有的传感器——雷达(在极度恶劣条件下效果有限)、激光测距仪、声纳——疯狂地扫描着周围的海况。它不再遵循预设的直线航线,而是像拥有生命一般,在滔天巨浪的缝隙间进行着毫厘之间的“Z”字形机动,寻找着相对薄弱的海浪区域穿过。整个过程,船体无时无刻不在发出各种令人心悸的声响:龙骨承受巨大压力的嘎吱声,甲板上固定物被冲撞的碎裂声,以及海浪以千钧之力拍击在船体上的、如同重炮轰击般的沉闷巨响。
所有非必要的水密门早已被胡萝卜自动锁死。驾驶舱内,陆明锐能听到外部甲板上,自动排水泵正在以最高功率运转,嘶吼着将涌入的成千上万吨海水重新排回大海,这是一场无声却至关重要的生存保卫战。
而在这场生死时速的中央,坐在大副椅子上的萧兔兔,却呈现出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奇异平静,不,更准确地说,是一种沉浸式的兴奋。她被安全带牢牢固定着,娇小玲珑的身体随着船体剧烈的、毫无规律的摇晃而左摇右摆,如同狂风中的一朵柔弱却坚韧的小花。她那倾国倾城的小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洋溢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墨色的水墙、飞溅的堪比子弹速度的水沫、以及被狂风撕碎的雨幕。仿佛在她眼中,这不是致命的危险,而是一场盛大而刺激的冒险盛宴。
陆明锐偶尔分神瞥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只能如此评价。他甚至荒谬地觉得,这孩子骨子里有种天生的、顶级水手才具备的、对大海狂暴一面的奇异适应力。可一转念,想到她那张足以让任何星月失色的美丽脸庞,若真去做个饱经风霜的水手……那也太不搭调了。陆明锐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被这风暴和这熊孩子搞得嗡嗡作响了。
他比谁都清楚现状的极端危险。在这种级别的风浪中,船舵的作用微乎其微,更多的是依靠动力和船体设计来“顺应”而非“对抗”大海。此刻,如果航线上出现一个未被记录的暗礁,或者一个巨大的漂浮物,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一旦撞上,等待他们的将是瞬间的解体,粉身碎骨,葬身鱼腹将是唯一的结局。
这场人与天的角力,持续了漫长的一天一夜。
当天色微亮,船身的摇晃终于从疯狂的颠簸变为一种相对温和、规律的起伏时,陆明锐才意识到,风暴,过去了。
他几乎是脱力般的,缓缓睁开了不知是因疲惫还是因短暂昏睡而闭上的眼睛。晨光,虽然依旧被残余的阴云过滤得有些苍白,但确确实实地透过布满未干涸水渍和盐痕的舷窗,照进了驾驶舱。
他低头,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萧兔兔。小姑娘昨天兴奋过度,后半夜终于电量耗尽,沉沉睡去。陆明锐怕她趁自己睡着又溜出去搞什么“海上探险”,便干脆用安全带将两人捆在一起,在宽大的船长椅上凑合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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