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晖殿偏殿暖阁的死寂,被一道骤然撕裂空气的尖利啸鸣彻底打破!
“报——!!!”
凄厉的嘶吼由远及近,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带着金铁摩擦般的破音,狠狠撞在厚重的殿门之上!紧接着,是殿门被巨力撞开的轰响!
一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如同刚从泥浆血泊里捞出来,盔甲破碎,脸上糊满血污与泥垢,双目赤红如疯魔,踉跄着扑入暖阁!他手中死死攥着一卷被血浸透、边缘焦黑的明黄加急军报,如同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陛下!八百里加急!黄河……黄河决堤了!洛口!洛口大堤崩了!” 传令兵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带着绝望的哭腔,他扑倒在地,用尽最后力气将染血的军报高高举起,“怀庆府……淹了!下游三府……危在旦夕!百万黎民……嗷——!”
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嚎尚未落尽,这历经千里亡命奔袭的汉子,身体猛地一僵,口中喷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直挺挺栽倒在地,气绝身亡!唯有那双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圆睁,望着帝王寝宫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控诉!
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浓重的血腥气瞬间盖过了药味。太医令枯槁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医女吓得瘫软在地,角落里的小福子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就连门口如同铁铸的影卫,按着刀柄的手也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萧承烨的身影出现在内殿门口。他披着玄色常服,长发未束,显然是被这惊天噩耗惊动。那张俊美无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足以焚毁九天的黑色风暴!他大步上前,玄色衣袍带起的风压让本就微弱的烛火疯狂摇曳。
他看也没看地上气绝的传令兵,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那卷被血染透的军报上。他一把夺过,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嗤啦!
坚硬的封漆被暴力撕开!明黄的绢帛在染血的手指下展开。上面的字迹仓促而潦草,被水渍和血污浸染得模糊不清,却依旧能看清那触目惊心的内容:
“……七月初九,子时三刻,洛口大堤崩决!水势滔天,如万马奔腾,顷刻淹没怀庆府城!府尹张恪及僚属殉职……下游濮阳、东昌、济宁三府告急!田庐尽毁,人畜漂没,死者枕藉……流民数十万,嗷嗷待哺……瘟疫已现端倪……恳请陛下速发天兵,调拨钱粮,赈灾救民!迟则……迟则恐生大变!怀庆府同知,王焕,泣血顿首!”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萧承烨的眼球上!怀庆府城……淹了!三府告急!百万黎民!瘟疫!
“呵……”一声低沉到极致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冷笑,从萧承烨的喉咙里溢出。他捏着军报的手指猛地收紧!坚硬的绢帛在他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捏得皱缩变形!手背上青筋虬结如怒龙!
滔天的怒火混合着沉重的无力感,如同冰火交织的洪流,狠狠冲撞着他的心房!他才刚刚以龙血为注,强行吊住林晚夕那一线生机,将后宫毒蛇的獠牙暂时逼退,甚至还在思虑如何揪出云湛这条隐藏最深的毒蛇……可转眼间,老天爷就给了他当头一棒!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天灾,如同灭世的洪水猛兽,已咆哮着扑向他的江山!
“好!好得很!” 萧承烨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传旨!即刻鸣钟!召内阁、六部九卿、在京所有三品以上官员,乾元殿议事!迟误者——斩!”
“遵旨!” 影卫首领轰然应诺,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
急促、沉重、仿佛带着泣血之音的九声景阳钟鸣,撕裂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如同丧钟般响彻整个皇城!沉睡的宫阙瞬间被惊醒,无数灯火仓惶亮起,映照着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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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
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中枢的宏伟殿堂,此刻却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高耸的穹顶,平日里显得庄严肃穆,此刻却只让人觉得空旷而压抑。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的沉重与寒意。
龙椅上,萧承烨已换上玄黑绣金的帝王常服,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只露出紧抿的、如同刀削般的薄唇和冷硬的下颌线。他端坐着,脊背挺直如标枪,周身散发出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殿内臣子的心头。
殿下,黑压压跪满了身着各色官袍的朝臣。内阁首辅杨廷和须发皆白,跪在最前,老脸上一片凝重。户部尚书钱益之脸色惨白如纸,捧着笏板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工部尚书杜衡跪在靠后的位置,头埋得极低,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恐惧天灾,还是恐惧其他。兵部尚书周正武眉头紧锁,虬髯戟张,眼中带着军人特有的凝重。其余各部尚书、侍郎、都御史……无不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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