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狭窄,湿滑的青苔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李寻欢率先探出身,冰冷潮湿的空气夹杂着草木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地底那令人窒息的霉味截然不同。他深吸一口气,肺部传来一阵刺痛,却也带来一丝久违的、属于地面的鲜活感。
他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出井口,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四周。身后,龙啸云、谢颜、影十三和林诗音也依次悄然而出,动作轻捷,落地无声。
眼前是一片荒芜破败的庭院。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枯死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着倾颓的亭柱,荒草没膝,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这里显然是皇宫西苑一处早已被遗忘的角落,冷香阁的废园。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
但这死寂,与地底密道的死寂截然不同。地底的死寂是封闭的、绝望的;而这里的死寂,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绷紧的肃杀之气。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巨大的网,笼罩着整个皇宫,连空气都凝固了。
远处,巍峨的宫殿群如同蛰伏的巨兽,在稀薄的月光下显露出黑沉沉的轮廓。宫灯零星点缀其间,光芒却显得异常微弱和警惕,如同野兽戒备的眼睛。更令人不安的是,风中传来的、规律而密集的脚步声和铠甲兵刃碰撞的铿锵声。巡逻的队伍,比寻常多了数倍不止!而且,他们的路线不再是固定的宫道,而是交叉往复,如同织网,几乎覆盖了每一寸可能通行的区域,不留任何视觉死角。每一次脚步落下,都带着一种刻板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压得人喘不过气。连夜晚本该喧嚣的虫鸣,在这里都变得稀疏而胆怯,仿佛也感知到了这山雨欲来、风暴将至的危险气息。
“戒备森严,如临大敌。”李寻欢压低声音,如同耳语。他示意众人隐入一座巨大的、爬满枯藤的假山之后阴影中。假山内部中空,提供了暂时的藏身之所。
龙啸云靠在山石上,剧烈地喘息着,左臂的伤口在方才的攀爬中再次崩裂,渗出的鲜血将包扎的布条染得暗红。他咬牙忍痛,眉头紧锁,低声道:“铁桶一般……看来天尊与曹宏老贼,已将皇宫经营得水泼不进。皇上他……”他没有说下去,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谢颜俏脸凝霜,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一枚淬毒绣针,冷然道:“如此阵仗,绝非寻常。那‘贵人’之说,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影十三如同石像般贴在假山壁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警惕地注视着外面任何一丝动静。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略显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众人立刻屏住呼吸。只见一名身材瘦小、穿着低级太监服色的小太监,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低着头,脚步匆匆地从一条杂草掩映的小径走来。他手里捧着一个用黄绸盖着的托盘,方向似是通往西苑更深处那些更为偏僻荒凉的宫院。
机会!
影十三动了。他如同真正的影子,没有一丝声响,从假山阴影中滑出,如同鬼魅般贴近那小太监身后。未等那小太监有所察觉,一只冰冷如铁钳般的手已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扣住了他持托盘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既让他无法挣脱,又未伤他分毫。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抖如筛糠,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便被轻易地拖入了假山深处的阴影之中。
灯笼跌落在地,火苗摇曳了几下,熄灭了。四周重新陷入昏暗。
假山内,空间狭小,气氛压抑。小太监面无人色,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几个浑身带着血腥气、眼神锐利如刀的不速之客,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晕厥过去。
李寻欢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仿佛能穿透人心。他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小太监耳中:“莫怕。我们只问几句话,你如实回答,便放你走,绝不为难你。”他的语气中没有杀气,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
小太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拼命点头,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流了满脸。
龙啸云强忍伤痛,沉声问道:“皇上近日龙体可还安好?为何宫中守卫如此严密,如临大敌?”
小太监闻言,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神闪烁,充满了恐惧,似乎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禁忌。他哆哆嗦嗦地,声音细若蚊蝇:“万……万岁爷……奴才……奴才身份低微,见不到天颜……只……只知道,万岁爷已有多日未临朝了……也……也未召见任何大臣……连……连日常的请安都免了……”
众人心中俱是一沉。这印证了他们最坏的猜测。
龙啸云追问道:“乾清宫如今是何情形?”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颤声道:“乾清宫……如今是曹公公的干儿子、秉笔太监刘瑾刘公公亲自带着东厂的高手把守……说……说是万岁爷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违令者……格杀勿论……”他说到“格杀勿论”时,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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