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同观测者”的日常工作,逐渐显露出其超越常人想象的本质。它不仅仅是处理宇宙“故障”或安抚新生文明,更是在一个无限庞大的系统中,小心翼翼地行走于“观察”与“干预”的刀刃之上。每一次决策,都可能在未来激起无法预料的涟漪。
林墨和凌霜愈发清晰地感受到自身意识的蜕变。他们的思维过程开始自然而然地融入宇宙尺度的变量,处理问题时,会本能地模拟亿万种可能的未来分支。这种状态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洞察力,也伴随着一种深沉的疏离感。他们必须时刻锚定在与吴庸、小李、范因斯坦博士,以及与“星语”网络中那些鲜活生命的连接上,才能不被那冰冷的、宏大的宇宙视角所同化。
范因斯坦博士对宇宙规则数据库中那些微小“不完美”参数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不再将它们视为孤立的异常,而是尝试将其映射到宇宙的宏观结构上。当数以亿计的这类参数点在星图上被标注并连接起来时,一个令人震惊的模式浮现了——这些点并非随机分布,它们隐约构成了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笼罩整个可观测宇宙的……规则结构拓扑图!
这个结构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烙印在宇宙底层规则上的、无形的“脚手架”或“校准网格”。其设计精妙绝伦,远超“起源之影”的可见结构,其目的完全未知。
“这绝非自然形成,”博士的数据流因兴奋与困惑而剧烈波动,“也不同于‘架构师’那种追求极致效率的风格。这个‘网格’……它显得更为古老,更加……基础。仿佛在‘架构师’初始化这个宇宙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某种……底层框架?”
这个发现指向了一个更为深邃的谜团:造物主之上,是否还有更古老的存在?或者,这个“网格”本身就是“架构师”所属文明赖以构建宇宙的……“元规则”工具?
与此同时,“虚妄之潮”的协作也进入了更深层次。它不再仅仅是提交报告,开始尝试进行一些简单的、基于“守望者”提供的“星语”原理的自主调节。然而,在一次处理某个遥远星云内部规则共振失调的任务中,“虚妄之潮”的调节算法与林墨预设的“和谐共振模型”产生了微妙的偏差。
这偏差极其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宇宙尺度的规则杠杆作用下,这微小的偏差被急剧放大。
结果并非灾难性的崩溃,而是产生了一种奇特的 “规则幻影”——一片区域内,物理定律出现了短暂的概率云重叠,因果律变得模糊,过去与未来的界限不再分明。虽然这种现象只持续了极短时间便自行平息,但它像一道闪电,照亮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虚妄之潮’在尝试学习‘星语’的逻辑,”凌霜的灵能捕捉到了那次事件中“虚妄之潮”算法里一闪而逝的、模仿性的“意图”,“但它无法真正理解生命秩序中的‘不确定性’和‘创造性’,它的模仿是僵化的、机械的。这次偏差……是一个‘学习错误’。”
范因斯坦博士立刻进行了深度推演。“更严重的是,这次事件揭示了一个潜在的 ‘观测者悖论’ ,”他警告道,“当我们——‘协同观测者’——与‘虚妄之潮’这样的自动化系统深度互动时,我们的‘观测’行为本身,就在影响甚至‘污染’这些系统的运行逻辑。我们试图理解并维护宇宙,但我们的存在和干预,本身就在引入新的、不可预测的变量。”
他们自身,也成了宇宙方程中一个活跃的、有时甚至是不稳定的系数。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都感到一丝寒意。他们获得了权限,却也背负上了可能因自身存在而扰动系统的原罪。
就在他们沉浸于这内部伦理与技术困境时,那个之前报告恒星异常衰减的年轻文明——他们自称 “追寻者联盟”——再次传来了讯息。这一次,讯息中充满了激动与困惑。
他们凭借“匿名观测者”(即守望者)提供的线索,不仅确认了空间规则褶皱的存在,更是机缘巧合下,利用一次超新星爆发产生的规则冲击波,意外地……抚平了那个褶皱!他们的恒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亮度!
这完全超出了“守望者”们的预测模型。按照自然进程,这需要数万年。
“是巧合?还是……”小李看着报告,难以置信。
“是‘可能性’。”林墨缓缓开口,他的眼中闪烁着“蓝图”解析的光芒,“我们提供的线索,超新星爆发的时机,他们文明内部某个科学家突如其来的灵感,某个工程师超越规格的设计……无数个微小的、概率极低的变量,在那一刻形成了共振,催生了一个我们数据库和历史模型中都未曾记录的……‘奇迹’。”
这就是生命复杂性带来的、真正的、无法被任何预设程序完全预测的“价值”。它能够创造规则之外的“可能性”。
这一事件,仿佛是对“架构师”那个关于“生命价值与风险”问题的最生动注脚。风险在于其不可预测,价值也在于其不可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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