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顷良田?
这四个字,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湖面,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
姜维和王平,两名久经沙场,心志坚如磐石的宿将,此刻却用一种看疯子的表情,死死地盯着凌毅。
“侯爷!”姜维终于从那句“犯罪”的指控中挣脱出来,胸膛剧烈起伏,脖颈上青筋暴起。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那里是汉水每年泛滥的河滩!泥沙俱下,一片汪洋!别说庄稼,连根草都活不下来!你管那叫万顷良田?你是在戏耍我等,还是在侮辱汉中数万将士的血汗?!”
他的愤怒,如同实质的火焰,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点燃。
在他身后,一向沉稳的王平也忍不住开口,他的话语简短,却更具分量:“侯爷,伯约所言不虚。那片地,年年被淹,是汉中最无用的死地。我军曾尝试过筑堤,但水势太大,一夜便冲垮了。”
死地。
这是两位汉中最高军事长官,用无数次失败的经验,给那片土地下的最终定论。
凌毅面对着两人的怒火与质疑,却只是平静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二位将军,你们只说对了一半。”
“汉水泛滥,是灾难。”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但,它也是上天赐予汉中,最宝贵的财富。”
财富?
姜维和王平彻底懵了。
“每年洪水,从上游带来的,是什么?”凌毅不待他们反应,自问自答,“是裹挟了山林腐殖、土地精华为一体的,最肥沃的淤泥!这比你们辛辛苦苦堆积的任何肥料,都要好上一百倍!你们守着一座每年自动施肥的宝山,却说它是无用的死地?”
“你们看到的,是洪水冲走了庄稼。”
“而我看到的,是沃土铺满了河滩!”
凌毅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一字一句,狠狠敲在姜维和王平的心上。
他们二人,都是当世名将,于兵法韬略上,早已烂熟于心。可对于这农耕水利之事,却终究是门外汉。凌毅这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彻底颠覆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姜维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剧烈的思想冲击,他艰难道:“可……可就算你说的是对的,淤泥再肥沃,洪水一来,一切都完了。种子都来不及发芽!”
“谁说要等洪水来了再种?”凌毅反问。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去对抗洪水,我们去引导它,利用它!”
凌毅走到一片空地上,捡起一根树枝,飞快地在地上画了起来。
“这里,是汉水。这里,是那片河滩地。”
“我们,在这里,沿河修建一条足够坚固高大的长堤!将洪水,彻底拦在堤外!”
王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侯爷,我说了,我们试过。没用。”
“不,你们的堤,修错了地方,也用错了方法。”凌毅在地图上重重一点,“你们只是在田边修矮堤,妄图挡水。而我的方法,是‘疏’,不是‘堵’!”
“我们修主堤,拦住九成的洪水。再在堤内,开凿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引水渠道!主动将那一成的,富含泥沙的洪水,引入田间!”
“待泥沙沉淀,再通过排水渠,将多余的清水,排回汉水下游!”
“如此一来,每年汛期,我们不是在抗洪,而是在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自动化的‘灌溉施肥’!洪水退去,留下的,就是平整如镜、肥沃无比的万顷良田!”
“届时,我们再播种,何愁作物不长?!”
凌毅的语速越来越快,手中的树枝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清晰的脉络。那不是简单的涂鸦,那是一副宏伟壮丽的水利工程蓝图!
一个以天地为棋盘,以江河为棋子,改天换地的疯狂计划!
姜维和王平,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副简陋却又无比精密的图纸,他们的呼吸,已经彻底停滞了。
一旁的邵正,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手中的竹简几乎握不住,奋笔疾书,唯恐漏掉一个字。他知道,他正在见证一个足以改变大汉国运的伟大构想的诞生!
“这……这……”姜维的嘴唇哆嗦着,他想说“异想天开”,却发现自己的内心,竟被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给牢牢抓住了。
王平的反应更快,他作为汉中太守,想得更实际:“侯爷,如此浩大的工程,需耗费多少人力?我汉中守军,既要戍边,又要操练,还要屯垦现有的田地,早已是疲敝不堪。根本抽不出足够的人手!”
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
“所以,我才说,你们的屯田之法,从根子上,就错了。”
凌毅站起身,丢掉树枝,目光如炬。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士兵的天职,是操练,是打仗!而不是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耗费在低效的农活上!”
“我提议,对现有军屯制度,进行彻底改革!”
“第一,兵农分离!”
“将现有屯田军士,一分为二。精锐善战者,回归战营,专司操练与防务,保证汉中军力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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