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空气依旧凝滞。
刘禅手中的那卷《诫律篇》,不重,却让他觉得,有千钧之势。
他缓缓展开竹简。
一旁的费祎也伸长了脖子,他预想中看到的,会是“欺君者死”、“不忠者死”、“泄密者死”之类的铁血条文。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三个他从未见过的词。
交叉监察。
功罪连坐。
匿名举劾。
“这……”刘禅的指尖,抚过那冰冷的竹简,满是不解。
“陛下。”凌毅躬身,“忠诚,不是靠言语来要求的,而是靠制度来塑造的。”
“臣以为,与其相信人性,不如设计一个,让人性无法犯错的牢笼。”
他指向第一个词:“交叉监察。夜枭的成员,三人一组,互为同僚,也互为监察。甲之言行,需乙丙二人佐证。乙之情报,亦需甲丙确认。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哪一次行动,正在被另一组人,从暗中盯着。”
费祎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这……这是何等阴狠的手段!这不是在用人,这是在用相互啮合的齿轮!
“功罪连坐。”凌毅的声音继续,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小组之中,一人立功,全员受赏。一人犯错,全员受罚。他们会成为最亲密的战友,因为他们的荣辱,早已捆绑在一起。他们也会成为最严苛的狱卒,因为同伴的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刘禅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自己的面前,缓缓展开。
“至于这最后一条,匿名举劾。”凌毅抬起头,看向刘禅,“这是臣,为陛下您,留下的缰绳。”
“任何一名夜枭成员,无论职位高低,都可以通过一个绝对机密的渠道,直接向陛下,举报他的上司,乃至……举报我。”
“什么!”费祎失声叫了出来。
连举报他自己,都设计进去了?
这个凌毅,到底在想什么!
“如此一来,夜枭这柄利刃,才能永远,只掌握在陛下您一人的手中。”凌毅最后总结道,“它不会被任何人蒙蔽,也不会被任何人掌控。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您,洞察黑暗。”
刘禅久久无言。
他看着凌毅,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好。”
一个字,乾纲独断。
“就依爱卿所言!”
他将竹简,郑重地交回到凌毅手中。“朕,把大汉的眼睛,交给你了。”
费祎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刘禅那前所未有的坚定后,最终,化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知道,自今日起,大汉的朝堂之下,将多出一股,所有人都必须敬畏的,黑暗的力量。
然而,就在这决定了未来格局的时刻。
一名小黄门,从殿外冲了进来。
“陛……陛下,城……城外,来了一支……一支奇怪的商队!”小黄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嘶喊,“他们人高马大,穿着兽皮,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守城将士拦住他们,他们却说是……是来向大汉天子,朝贡的!”
朝贡?
殿内三人,皆是一愣。
“他们自称是何人?”费祎立刻追问。
“他们说……他们是来自西……西凉以西,绕过了整个陇右,从阴平古道而来……是烧当羌的使者!”
烧当羌!
费祎的脸色,瞬间变了。
那不是盘踞在河西走廊与青海一带,最为桀骜不驯的羌人部落吗?他们与曹魏时战时和,从未向任何一方真正臣服过!
他们怎么会,突然跑到成都来了?
“陛下!此事有诈!”费祎立刻出列,斩钉截铁地说道,“羌胡之辈,狡诈如狼!他们绕过曹魏防线,千里迢迢而来,绝无善意!定是曹魏派来的奸细,意图刺探我成都虚实!臣恳请陛下,立刻下令,将之全部拿下,严刑拷问!”
刘禅也有些犹豫。
羌人……那在他的印象里,是与“叛乱”、“蛮夷”划等号的。
“陛下。”
凌毅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臣以为,此乃天赐之礼。”
“天赐之礼?”费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兴农侯!你可知烧当羌是何等样人?他们饮毛茹血,不通教化,与之为伍,只会污我大汉声名!”
“费公此言差矣。”凌毅摇了摇头,“我只问费公,我大汉,如今最缺什么?”
“自然是……”费祎下意识地想说粮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汉中的新政,让大汉的粮仓,前所未有的充盈。
“是马!”
一个冰冷而又现实的字,从凌毅口中吐出。
“是战马!是可以与曹魏的虎豹骑,在关中平原上,一决雌雄的铁骑!”
凌毅的视线,扫过殿内的舆图。
“曹魏,如一堵墙,死死堵住了我们的北方与东方。我们拿布匹、茶叶,去找东吴换,人家还百般刁难,坐地起价,而且东吴的马远比不上西域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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