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宣政殿的狂热与喧嚣,在姜维踏入的这一刻,诡异地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继承了先丞相遗志,一心北伐,渴望建功立业的大将军。
另一个,则是以神鬼莫测之能,一手缔造了汉中奇迹,一手平定了朝堂内乱的兴农侯。
他们是陛下最倚重的左膀右臂,是文武配合的典范。
但现在,在这关系到大汉国运的抉择上,他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
“不可!”凌毅缓缓说道。
姜维开口了,他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着激动而显得有些沙哑。
“为何?”
他没有长篇大论,没有质问,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但这两个字里,蕴含了太多的不解、失望,甚至是一丝被背叛的痛苦。
为何天赐良机,你却要阻拦?
为何夙愿将成,你却要退缩?
为何,你变了?
凌毅没有立刻回答。
他能感觉到,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因为姜维的这两个字,而变得粘稠、沉重。
刘禅在龙椅上,身体微微前倾。
费祎和董允,屏住了呼吸。
满朝文武,都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伯约。”凌毅缓缓开口,他没有用官职,而是用了对方的表字,“你觉得,是活着的老虎可怕,还是死了的老虎,更可怕?”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尾。
姜维一愣,随即脱口而出:“自然是活着的老虎!”
“错。”凌毅摇头。“死了的老虎,才更可怕。”
“因为它留下的,是两只饥肠辘辘的,急于向所有同类证明自己,继承这片山林的,更凶狠的幼虎。”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全场。
“司马懿,就是那只死了的老虎。”
“而他的两个儿子,大将军司马师,中护军司马昭,就是那两只,已经被饿了很久的幼虎。”
司马师。
司马昭。
这两个名字被凌毅吐出,在大殿中,激不起半点波澜。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他们不过是司马懿的儿子,是活在父亲光环下的影子。
“荒谬!”一名武将忍不住出列反驳,“司马懿尸骨未寒,他那两个儿子,不过是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能有什么作为!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说得好!”
“没错!兴农侯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殿内,立刻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黄口小儿?”凌毅笑了。“诸位可知,司马师,字子元。沉毅刚断,雄才大略。其父奇之,曰:‘此子,真吾家千里驹也。’”
“至于司马昭,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先丞相在世时,便曾评价:‘司马懿尚可谋,其二子,不可图也。’”
先丞相的评价!
这几个字一出,方才还喧嚣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一大半。
姜维的身体,也猛地一震。
“司马懿死了,对他们兄弟而言,不是灾难,是解脱!”凌毅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们终于可以从父亲的阴影下走出来,名正言顺地,接过那份滔天的权柄!”
“可朝中元老不服,宗室亲王不服,他们凭什么服?凭他们是司马懿的儿子吗?”
“不!他们需要一场胜利!一场酣畅淋漓的,足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大胜,来向整个曹魏证明,他们,比他们的父亲,更强!”
“而我们,若是在此刻大举北伐……”
凌毅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姜维的脸上,一字一顿。
“正好,就成了他们兄弟二人,祭旗立威的,那一份,最完美的投名状!”
轰!
这番话,如同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些被狂喜冲昏的头脑,终于开始冷静。
那些叫嚣着立刻北伐的武将,脸上涨成了猪肝色,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字。
姜维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
他不是蠢人。
他只是被“司马懿之死”这个巨大的喜讯,和为先丞相复仇的执念,蒙蔽了双眼。
此刻被凌毅点醒,他只需要稍微一想,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
他为何不想想,那对兄弟,会如何利用他们父亲的死?
“那……那依你之见,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姜维的声音,充满了不甘。
“不。恰恰相反。”凌毅道,“我们要做的,有很多。”
“第一,情报。我要知道洛阳城里,现在是谁在主事,是曹芳,还是司马师。我要知道,曹魏各大军镇的将领,对司马家上位的态度。”
“第二,袭扰。大军不动,但边境之上,小股部队的冲突,要一天比一天激烈。让他们疲于奔命,让他们摸不清我们的虚实。”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凌毅看向龙椅上的刘禅。“练兵,屯田,修武备。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做到极致。”
“等到曹魏内部,真的因为权力交替而出现裂痕。等到我们的大军,真正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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