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由她自己脊骨抽出的琴弦,泛着幽蓝血光,被哑琴娘悍然扣入骨琴。
她周身怨气冲天,凄厉的冷笑撕裂了祭坛上空的死寂:“你们破了锁,却破不了我千年的恨!今日,我要让这天下人,都死在自己的美梦里!”
话音未落,指尖拨弦!
嗡——!
一道非人能闻的音波如涟漪般扩散,整个悲音祭坛猛然一震。
地面铺满的森森白骨手骨仿佛活了过来,根根颤抖,齐齐指向天际。
地缝之中,怨气如墨,百万梦魇自九幽深处被唤醒,化作遮天蔽日的黑雾,带着能吞噬一切神魂的尖啸,疯了一般扑向祭坛中心的苏菱安!
这,是绝杀之局!
就在黑雾即将触及苏菱安的刹那,一道冰蓝色的屏障凭空而起,如一面坚不可摧的寒冰巨盾,硬生生将那百万梦魇阻隔在外!
祭坛边缘,地脉交汇的核心,叶寒舟盘坐的身影已覆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唇角溢出的鲜血瞬间冻结成冰晶。
他体内的寒毒被催发到了极致,化作一张天罗地网,与整个北境地脉相连,强行封锁了祭坛!
然而,这股力量并非无穷无尽。
他识海之中,那株本该生机勃勃的紫金树苗,此刻已枯败过半,黯淡无光。
维持着与苏菱安的双心契约,他每多撑一息,都是在燃烧自己的神魂与性命。
“还……能撑三息。”
沙哑的声音通过双心契约,如尖刀般刺入苏菱安的心头。
三息!
只有三息!
苏菱安感受到他生命力的飞速流逝,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她猛然回头,望向那道冰蓝屏障后模糊的身影,
没有犹豫,她反手将那朵一直悬浮在身侧的听音莲灵,狠狠按入自己的心口!
“莲灵!”她以心声嘶吼,“带我的话进去——这不是命令,是请求!”
听音莲灵似有灵性,在触及她心口的瞬间,化作一只剔透的蓝色灵蝶,蝶翼上沾染了苏菱安一滴滚烫的心头血。
它穿透了叶寒舟用生命铸就的屏障,又无视了那能吞噬神魂的梦魇黑雾,如一道幻影,翩然落在哑琴娘那只拨弦的手臂上。
哑琴娘
一幅画面,并非通过眼睛,而是直接映入了哑琴娘的识海深处。
那是昨夜,归心门的一角。
面容苍老、眼神浑浊的梦守人,正颤抖着双手,接过一碗小桃递来的热汤。
他喝了一口,混沌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清明,他看着小桃,用几乎被世人遗忘的沙哑嗓音,轻声说:“丫头,谢谢你……我还记得,我叫阿梧。”
阿梧!
这两个字如一道九天惊雷,在哑琴娘的魂魄深处轰然炸响!
她全身剧震,拨弦的手指僵在半空,那张布满恨意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阿梧……那是她父亲的名字!
一个她以为早已被岁月尘封、被天下人遗忘的名字!
她掀起这场浩劫,不惜以身为祭,就是因为恨这世间无人记得她父亲的牺牲,可现在……竟然有人,还记得!
就在她心神失守的瞬间,祭坛之外,墨鸦嘶哑的疾呼声石破天惊:“梦守人醒了!他在用初代守门人的密语敲梆——‘门开非灭,心归即安’!”
八个字,如同八道惊雷,响彻云霄!
心音回廊中,原本因恐惧而瘫软的小桃猛然站起,她望着回廊尽头那道一闪而过的、梦守人的苍老幻影,用尽全身力气扑了过去,泪水滂沱:“叔叔!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在!”
刹那间,奇迹发生!
北境百里之内,所有曾被梦蛊侵袭、陷入沉睡的人,在这一刻,无论身在何处,无论男女老少,竟同时睁开了双眼!
他们的眼神不再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清明。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悲音祭坛的方向,齐声低语:
“我记得……”
“我记得守门人……”
“我记得阿梧……”
百万人的记忆,百万人的感激,百万种最纯粹的情绪,汇聚成一道前所未有的磅礴清光,撕裂天际,如神罚之矛,悍然冲入被黑雾笼罩的祭坛!
清光所过之处,梦魇尖啸着灰飞烟灭!
哑琴娘仰头,望着那道由万民之心汇聚而成的光柱,脸上那千年不化的恨意,竟如冰雪般消融。
她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既似悲鸣,又似解脱。
铮——!
那根由她脊骨所化的、连接着百万梦魇的琴弦,应声而断!
但它没有爆开,没有化作毁灭的能量。
断裂的琴弦在空中化作一串晶莹剔透、仿佛风一吹就会响的清铃,带着一丝暖意,悠悠然飘落,最后轻轻停在了苏菱安伸出的手心中。
哑琴娘望着苏菱安,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近乎温柔的、释然的笑。
“原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做梦,而是为了让我……醒来。”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身形便化作无数闪光的音丝,如蒲公英般散开,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脚下的大地裂缝之中,与这片她守护了千年的土地,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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