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如刀,割裂着冰渊中的每一寸死寂。
叶寒舟的掌心几乎与苏菱安的额头冻结在一起,他体内的灵力如决堤江河,汹涌灌入,却像是泥牛入海,在那片因生命流逝而形成的恐怖虚空中,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自他膝上横陈的寒菱剑传来。
叶寒舟眼睫猛地一颤,垂眸看去,只见剑身之上,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悄然蔓延。
一滴殷红的血珠,从裂纹中缓缓渗出,它并非寻常鲜血,而是与剑主心神相连的剑魂之血。
血珠滴落,触及寒玉床沿,瞬间凝成一粒赤色的冰霜。
“主母以寿元为引,燃己身之火,续他人之命……此等逆天之举,已触天道禁忌。”剑灵的声音在他的识海中低沉回响,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劫,非人力可解,非天道所容。”
叶寒舟的指尖僵住了,那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比万载玄冰更加冻彻心扉。
冰窟之外,风雪咆哮。
冰瞳小小的身子跪在帐前雪地里,任凭风雪将他覆盖。
他紧紧攥着拳头,掌心里那块泛着淡淡紫意的冰晶,正散发着微弱的暖意,那是姐姐昏迷前,从指尖滴落的灵泉之水所凝。
他能感觉到,有一束光,顺着这枚冰晶,流淌进了他冰冷枯寂的心里,驱散了死亡的阴影。
可也正是这束光,让他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他那双琉璃般纯净的冰瞳,此刻正倒映着冰窟深处,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缠绕在苏菱安身上的命线,那根线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刺目的断痕。
“姐姐的光……进到我心里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孩童的稚嫩与不祥的预感,“可她的命线……断掉了一大截……”他猛地抬头,望向身旁如冰雕般伫立的雪哑婆,眼中满是惊恐与哀求:“婆婆,她会死吗?”
雪哑婆的目光,死死钉在冰窟中央那座古老的祭坛上。
她手中捧着一张兽皮所制的“寒脉图”,图上纹路古老而沧桑。
整整三十年,她未曾对任何人吐露过一个字,只因三十年前,她的幼子高烧垂危,安济坊的医师却冷眼旁观,任由那小小的身躯在她怀中渐渐冰冷、僵硬。
恨意与绝望,封缄了她的口舌。
可就在不久前,她亲眼见证了奇迹,也见证了比奇迹更震撼的献祭。
那个被叶寒舟带回来的女子,竟能引动传说中的灵泉紫流,将其化作七道生命之光,注入那七名和她儿子当年一样、被冻僵垂死的孩童心脉。
每救回一人,她那一头乌黑如瀑的青丝,便褪去一分色泽,化作霜雪之白。
当第七个孩子的心跳重新响起时,她的长发已然全白,生命之火也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雪哑婆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一阵艰涩的、如同碎冰摩擦的声响,三十年的沉默,在此刻被彻底击碎。
她对着昏迷中的苏菱安,问出了那个憋在心底的问题:“你……不怕死吗?”
仿佛听到了这跨越时空的叩问,寒玉床上的苏菱安睫毛轻颤,似有回应。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安济坊地底密室。
墨鸦立于一座巨大的机关沙盘前,无数根纤细的银丝如蛛网般缠绕着中央的“寿元沙盘”。
他神情冷峻,将一滴从叶寒舟处得来的、沾染了苏菱安气息的血珠滴入机括。
嗡——
沙盘骤然亮起,光华流转间,苏菱安的命格图谱清晰浮现。
然而下一刻,刺耳的警鸣声响彻密室!
只见那代表着苏菱安寿元的红线,竟从中断裂,断裂处延伸出一道虚影,末端赫然标注着两个冰冷的刻度——三年!
墨鸦瞳孔骤缩。
“双生血契确实可以疗愈他人,但这等于是将自己的生命本源外放。每外放救治一刻,便会折损自身一日寿元。她……她竟同时救了七个人!”他死死盯着沙盘,根据耗损速度飞快推算,得出了一个让他心头发凉的结论。
“若再频繁施救……她根本活不过明年开春!”
墨鸦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盯着那道岌岌可危的红线,声音低沉如自语:“她这不是在救人……她是在烧命!”
冰冷的痛楚中,苏菱安的意识缓缓回笼。
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叶寒舟那张憔悴到极致的脸。
他下颌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是浓重的乌青,双眸布满血丝,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痛苦与挣扎。
她的目光微微一动,落在了垂落于枕边的一缕发丝上。
那是一缕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雪白。
苏菱安的心猛地一沉,却又在瞬间恢复了平静。
她若无其事地抬起手,用袖袍遮挡,不动声色地将那缕白发拢入袖中藏好。
当夜,趁着叶寒舟外出巡视冰窟结界,她心念一动,神识沉入了久违的灵泉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她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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